溜进教室,我恨不得把脑壳埋到桌子底下去。冉老师在外面看那块黑印子的眼神,像根针一样扎在我背上。肚皮里小燕燕给的那半个红薯还在散发着一点点暖和气,可心口上压着的那块“冤枉石头”,却比昨天饿肚皮时那块更沉、更凉。
上课铃响了,冉老师抱着书本走进来。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。我紧张得手心冒汗,头埋得更低了,只能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他。
他走到讲台边,脚步顿了一下,肯定是又看到那滩没弄干净的黑印子了。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但他没说什么,只是把书本放在讲台上,像往常一样开始讲课。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慢悠悠的,好像昨天和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可我总觉得他看我们这边的眼神,有点不太一样了。他会不会是在看我?是不是越想越觉得就是我干的?
一整节课,我都心神不宁,老师讲的东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,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。课本上那些字,好像也变成了一个个嘲笑我的小黑点。
下课的时候,冉老师没马上走。他敲了敲讲台,让大家都安静一下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,来了,他肯定要说了。
教室里安静下来,所有人都看着冉老师。毛狗和铁蛋互相使了个眼色,有点紧张,又有点得意地看着我。
我屏住呼吸,手在桌子底下死死攥着衣角,准备迎接最后的审判。
冉老师清了清嗓子,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,最后……竟然越过了我,落在了毛狗和铁蛋身上。
“昨天下午,是你们几个值日吧?”他开口了,声音不高,但很严肃。
毛狗和铁蛋愣了一下,没想到老师先问的是这个,有点慌地点点头。
“教室扫干净没有?”冉老师又问,眼睛盯着他们。
“扫……扫干净了……”毛狗小声说,眼神躲闪。
“扫干净了?”冉老师的声音提高了一点,指着讲台边上,“那这是啥子?墨汁是自个儿长脚跑到地上,还画了幅画?”
同学们都顺着他的手看过去,发出低低的窃笑声。
毛狗和铁蛋脸涨得通红,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。
“我昨天问是哪个打碎的,你们说是唐萍萍。”冉老师的声音沉了下来,“我今天早上来,碰到隔壁班放学前最后走的同学,他说看到你们两个在教室里追打,撞到讲台上了。有没有这回事?”
我的心猛地一跳,一下子抬起头,不敢相信地看着冉老师。他……他去问了?他相信不是我?
毛狗和铁蛋彻底慌了,脑袋耷拉下去,不敢看老师。
“是不是?”冉老师追问一句,语气很重。
教室里鸦雀无声,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俩。
铁蛋先扛不住了,带着哭腔说:“是……是毛狗推我……我才撞到的……”
“你放屁!是你先追我的!”毛狗立刻跳起来反驳。
两个人当场就互相指责起来,把昨天怎么追打、怎么撞到讲台、瓦罐怎么摔碎、又怎么一起赖到我头上的事,全都抖了出来。
同学们发出嗡嗡的议论声,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鄙夷,再看我时,就多了点别的味道,好像是同情,又好像是惊讶。
我呆呆地坐在位置上,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,模糊了视线。这一次,不是委屈,是一种说不出来的……酸涩和轻松。心口上那块压得我喘不过气的“大石头”,好像突然被搬开了一点点,漏进来一丝丝光亮。
“行了!”冉老师喝止了他们的争吵,脸色很不好看,“打了东西不承认,还冤枉同学,你们俩放学后留下来,把讲台和地上给我彻底弄干净!弄不完不准回家!还有,回去告诉你们家长,赔我一个装墨汁的罐子!”
毛狗和铁蛋像霜打的茄子一样,蔫了。
冉老师这才把目光转向我。他的眼神复杂,有点愧疚,又有点温和。
“唐萍萍,”他叫我的名字,“昨天……老师错怪你了。对不起。”
就这么一句简单的“对不起”,我的眼泪彻底决堤了,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。我赶紧用手背去擦,却越擦越多。
同学们都安静地看着我。
小燕燕在旁边悄悄握住我的手,捏了一下。
冉老师叹了口气,没再多说,拿起书本走了。他走到教室门口,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滩黑印子,摇了摇头。
他一走,教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。有人围着毛狗和铁蛋嘲笑,有人跑过来安慰我。
“萍萍,你别哭了,老师都说是他们不对了。” “就是,他们两个最讨厌了!” “你昨天咋不说清楚嘛……”
我摇摇头,说不出话。我说清楚了啊,可是没人信。要不是冉老师今天去问了别人,这块“石头”就得一直压在我心口上,说不定一辈子都搬不掉。
放学的时候,我看到毛狗和铁蛋灰头土脸地拿着扫把和破布,在讲台边上吭哧吭哧地干活,冉老师就在旁边看着。我心里没有多少高兴,就是觉得……好像能喘口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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