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片怎样的世界。
当创世纪号前方的巨大舷窗,彻底褪去所有遮蔽,将纳垢花园的真实面貌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时,一种源于灵魂最深处的、混杂着生理性与精神性的双重不适感,瞬间攫住了舰桥内的每一位姐妹。
天空,是一种仿佛凝固了亿万年脓血的、令人作呕的惨绿色。
大地,是巨人死后浮肿腐烂的肌体,其上蜿蜒流淌着散发出甜腻气息的黄绿色脓液江河,缓慢而粘稠。
无数由尸骸与绝望堆砌而成的山峦,嶙峋地刺破了惨绿色的云层,山峦之上,盛开着一朵朵巨大而病态的、如同肿瘤般绚烂的花朵,它们的根茎,深深扎根于骸骨的缝隙之中。
更有亿万只如同指甲盖大小的、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苍蝇,组成了遮天蔽日的黑色云雾,在空中盘旋飞舞,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、永不停歇的嗡鸣。
一切,都笼罩在那片惨绿色的、仿佛永恒不变的光芒之下。
这里没有死亡的死寂,反而充满了某种病态的、扭曲的“生机”。
“呕……”
福格瑞米娅第一个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干呕声。
她那张追求极致完美的精致脸蛋,瞬间变得惨白如纸,美丽的紫色眼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、几乎要溢出的嫌恶与惊骇。
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,仿佛多看一眼,自己那完美的灵魂都会被这景象所玷污。
“终极的丑陋……”
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,声音都在微微颤抖。
“不……这甚至不是丑陋,这是对‘存在’本身最恶毒的、最彻底的亵渎!”
安格洛尼娅没有说话,但她那古铜色的脸庞也绷得紧紧的,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。
她琥珀色的眼瞳中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被冒犯的、即将爆发的怒火。
她闻到了。
即便隔着创世纪号那足以抵御宇宙辐射的舰体,一股若有若无的、混合着腐烂与不祥甜腻的恶臭,依旧顽强地渗透了进来,试图污染这片属于她们的净土。
就连一向慈悲的圣吉莉娅,此刻也收敛了脸上的微笑,雪白的羽翼微微垂下,天蓝色的眼瞳中流露出深深的悲哀。
这里的一切,都在以一种扭曲的方式,模仿着“生命”的形态。
然而,那只是对生命最残忍的嘲弄。
就在这时,尖锐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、再一次响彻整个舰桥!
这一次的警报声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急促,更加刺耳!
佩图拉丝那张苍白的小脸猛地一沉,她一步跨到自己的指挥席前,银灰色的眼眸中,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。
“警报!舰体外壳正在遭受高强度概念性腐蚀!”
她的声音依旧冰冷,却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怒。
“本区域的物理法则被扭曲!熵增效应被放大了至少百万倍!一切有序结构都在被强制加速地导向无序与崩坏!”
随着她的话音落下,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。
崭新的创世纪号舰桥内部,那些刚刚由纳米机械重塑的、闪烁着柔和光晕的、如同白玉般的墙壁上,竟然开始凭空浮现出一点点暗绿色的苔藓与锈迹!
这艘由佩图拉丝倾尽心血打造的、象征着“完美构筑”的家园,正在被这片腐朽的世界,从最基础的层面上侵蚀、污染!
“反腐蚀符文阵列,启动!”
佩图拉丝的十指在光铸的操作界面上化作一片残影,她为创世纪号设计的、铭刻在原子层面上的逻辑符文瞬间被激活!
一层无形的、充满了秩序美感的银灰色光晕在舰船表面流转,试图抵抗那无孔不入的腐朽之力。
然而,效果不佳。
锈迹蔓延的速度虽然被延缓了,但并未被彻底阻止。
与此同时,一阵阵病态的、仿佛从遥远钟楼传来的沉闷钟声,以及无数灵魂在绝望中发出的诡异呻吟,开始在舰桥内回响。
那声音仿佛拥有实体,不断地冲击着姐妹们的心智,试图将她们的意志也一同拖入那片腐朽的泥潭。
“杂音!”
安格洛尼娅发出一声怒吼,狂暴的战意从她体内爆发,试图将那声音驱散,却收效甚微。
福格瑞米娅的脸色更加苍白了,这种全方位的、无孔不入的污染,让她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窒息。
局势,在短短数秒内,急转直下。
就在这令人压抑的时刻,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,轻轻地响了起来。
“交给我。”
圣吉莉娅轻声说道。
她缓步走到了舰桥的正中央,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她的身上。
这位一直以来都如同温柔大姐姐般存在的至高天使,此刻的脸上,不再有丝毫的柔弱与慈悲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如同太阳般耀眼而神圣的决心。
她那对巨大的、由纯粹光芒构成的羽翼,缓缓地、坚定地张开,洒落无数金色的光点。
她那天蓝色的眼瞳,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璀璨,仿佛其中蕴含着宇宙初生时,第一缕希望的光芒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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