杯盘狼藉的金属长桌,还残留着晚宴的余温。
但那份属于数万姐妹的喧嚣与热闹,已经如同潮水般退去。
巨大的中央大厅内,只剩下纪璇一个人。
她独自坐在那张冰冷的王座上,单手支着下巴,看着舷窗外那片一成不变的、死寂的星海。
赢了。
收编了数万战斗修女。
甚至与帝国圣徒总院长达成了秘密盟约。
创世纪姐妹会,这个她一手缔造的家,正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疯狂壮大。
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。
但不知为何,一股久违的、源于灵魂深处的疲惫感,却如同看不见的潮水,悄然将她淹没。
支撑起这一切,并不轻松。
她需要扮演一个无所不能的神。
需要成为所有姐妹的精神支柱。
需要为这个家的未来,规划好每一步。
这份责任,比宇宙本身还要沉重。
就在这时。
一阵极轻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,在她身后响起。
随即,一双柔软的小手,带着一丝试探,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。
一个带着奶气,却充满了纯粹担忧的声音,在她耳边响起。
“姐姐……”
“你是不是……累了呀?”
是泰拉妮娅。
纪璇心中一暖,那份沉重的疲惫,仿佛瞬间就被这软糯的声音融化了一半。
她没有回头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我有点。”
泰拉妮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,绕到了王座的侧面。
她踮起脚尖,伸出那双白嫩的小手,学着纪璇曾经为她做过的样子,有些笨拙地,按在了纪璇的太阳穴上。
力道很轻。
手法也谈不上专业。
但那小小的手指上传来的、带着一丝奶香的温暖,却像是一股最精纯的【生机】之力,瞬间抚平了纪璇灵魂深处最紧绷的那根弦。
纪璇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,任由这个小小的身影为自己服务。
她闭上眼睛,享受着这份难得的、只属于她的宁静。
「是亲情吗?」
纪璇在心中问自己。
「是……雏鸟对第一眼看到生物的依赖吗?」
这些天来,她一直用这样的理由,来定义自己和泰拉妮娅之间的关系。
她是守护者。
泰拉妮娅是被守护者。
简单,纯粹。
但……
「那为什么……当圣吉莉娅亲吻她的手背时,自己的心中会升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……不悦?」
「那为什么……当看到安格洛尼娅像巨兽般蜷缩在她身边时,自己会觉得那画面无比和谐?」
「又为什么……每当夜深人静,自己总会下意识地走到她的床边,仅仅是看着她熟睡的脸,就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满足?」
这真的是单纯的守护欲吗?
纪璇不知道。
她只知道,这份感情,已经成为了她在这片冰冷宇宙中,继续战斗下去的……唯一支柱。
“好了,小家伙。”
纪璇睁开眼,转过身,微笑着握住了泰拉妮娅还在为她按摩的小手。
那只手很小,很软,仿佛没有骨头。
“谢谢你,我已经好多了。”
她抬起头,准备再说些什么。
然后,她迎上了那双灿若流金的、纯净到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瞳。
在那双眼瞳里。
纪璇看到了自己的倒影。
也看到了……那倒影之外的东西。
那不再是单纯的依赖与孺慕。
不再是孩子对长辈的依恋。
那是一种……
一种将自己整个世界都捧出来,小心翼翼地,毫无保留地,递到你面前的……交付。
是一种“我的世界很小,小到只能装下你一个”的……纯粹。
是一种跨越了万年时光,经历了无尽苦难,最终在见到你的那一刻,才终于找到归宿的……爱恋。
轰——!
纪璇的脑海,一片空白。
她的心脏,在这具由神性构筑的完美躯壳中,第一次,剧烈地,擂鼓般地跳动了起来。
一下。
又一下。
每一次跳动,都仿佛在向她的灵魂宣告一个她一直在回避,却又早已存在的事实。
她对泰拉妮娅的感情……
从来就不是什么狗屁的守护欲。
「我爱她。」
这个念头,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光,瞬间照亮了她灵魂中所有的迷茫。
是的。
是爱。
不是亲情,不是友情,不是神只对信徒的怜悯。
而是一种炙热的、疯狂的、想要将她揉进自己骨血里的……独占欲。
是一种想要将她永远锁在怀中,不让任何人窥探,不让任何危险靠近的……爱。
想通了这一切。
纪璇看着泰拉妮娅那双清澈的、倒映着自己身影的金色眼瞳,笑了。
她没有说话。
但她握着泰拉妮娅的手,却不自觉地,收紧了几分。
她眼中所有的神性威严,所有的淡漠疏离,都在这一刻……
尽数融化。
取而代之的,是足以溺毙星辰的温柔与宠溺。
泰拉妮娅似乎也读懂了纪璇眼神中的变化。
她的小脸微微一红,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,但嘴角,却忍不住向上扬起一个甜美的弧度。
空气中,仿佛有无形的、粉色的花朵正在悄然绽放。
一种无声的告白,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。
她们的关系,在这一刻,彻底升华。
然而。
这份刚刚萌芽的、神圣而又私密的温馨,却被一阵突兀的警报声,毫不留情地打破了。
滴!滴!滴!
刺耳的警报声,响彻了整个空旷的舰桥。
一道猩红色的、代表着最高优先级的通讯请求,在王座前的光幕上疯狂闪烁。
那是来自瓦莱里娅的通讯。
事关重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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