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从纯白的空间抽离,回归现实。
纪璇的眼睫微动,缓缓睁开了双眼。
她依然坐在舰桥的指挥官席位上,但周围的一切,都已截然不同。
原本破败、布满焦痕的舰桥,此刻焕然一生。
冰冷的金属舱壁被一种温润如玉的材质所取代,闪烁的红色警报灯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,是穹顶上散发出的、如同初生星云般的柔和粉紫色光晕。
空气中,铁锈与焦糊的恶臭被彻底净化,只余下一股清甜的、令人心神安宁的芬芳。
这艘船,真的……活了过来。
但纪璇的注意力,并未在这些神迹般的变化上停留超过一秒。
她的视线,第一时间投向了自己的怀中。
那里,空了。
心脏猛地一紧,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窜起。
她豁然起身,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香风。
然后,她看到了。
就在指挥官席位不远处的角落里,那个金发的少女蜷缩在那里,像一只受惊的、把自己藏起来的幼兽。
她醒了。
一双灿若流金的眼瞳,正一眨不眨地看着纪璇。
那双眼睛里,没有好奇,没有探寻,只有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、纯粹的恐惧与警惕。
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,双手死死地抱着膝盖,仿佛那是她最后的、也是唯一的屏障。
四目相对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纪璇的心,没来由地刺痛了一下。
她下意识地想要走过去,但脚步刚刚抬起,就看到少女的身体猛地向后一缩,那双金色的眼瞳里,惊恐的神色更浓了。
纪璇的动作,瞬间停在了原地。
她明白了。
对于这个刚刚从昏迷中醒来、失去了所有记忆的少女而言,自己是陌生的,这个环境是陌生的,整个世界,都是陌生的。
而陌生,就意味着危险。
「别怕。」
纪璇放缓了自己所有的动作,甚至连呼吸都刻意压低。她没有再靠近,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柔和到极致的声音开口。
这声音,经过【神魅】权柄的无形加持,带着一种能够安抚灵魂的奇妙韵律。
「我不会伤害你。」
她慢慢地、一点一点地蹲下身,让自己与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女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,尽可能地消弭自己的威胁感。
金发少女的身体依旧紧绷着,但那剧烈的颤抖,似乎在听到纪璇声音的瞬间,奇迹般地平复了些许。
她的眼神依然警惕,却多了一丝无法掩饰的、被那声音所吸引的迷茫。
纪璇没有再说话。
她知道,此刻任何多余的言语,都可能成为压垮对方脆弱神经的稻草。
她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,用最沉静、最无害的姿态,给予对方适应和观察的时间。
时间,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舰桥内,只有柔和的光晕在静静流淌。
终于,少女那紧绷的身体,似乎放松了一丝。
纪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变化。
她缓缓起身,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。
她转身走到舰桥一侧的简易合成台前,那里,在系统的改造下,已经多出了小规模的食物与纯水合成功能。
她合成了一杯温热的清水,和一小块散发着淡淡麦香的营养膏。
然后,她端着这两样东西,重新走回角落。
这一次,她走得更近了一些,在距离少女一步之遥的地方,再次蹲下。
她将水杯和营养膏,轻轻地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地板上,然后,慢慢地、用一种展示自己掌心空无一物的姿态,将它们推了过去。
“喝点水,吃点东西。”她的声音依旧轻柔,“你昏迷了很久,需要补充能量。”
金色的眼瞳,死死地盯着那杯清水和那块食物。
少女的喉结,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了一下。
饥饿与干渴,是身体最诚实的本能。
但她没有动。
她的视线从食物上移开,重新落回到纪璇的脸上,那双眼睛里,充满了挣扎与犹豫。
像一只饥肠辘辘的流浪猫,面对着陌生人递来的食物,既渴望,又害怕里面藏着毒药。
纪璇没有催促,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,用眼神传递着自己的善意与耐心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也许是一分钟,也许是十分钟。
那只苍白纤细的、骨节分明的手,终于从膝盖上移开,以一种极其缓慢的、带着剧烈颤抖的姿态,伸向了那杯清水。
她的指尖,在即将触碰到杯壁的前一刻,甚至还因为恐惧而猛地回缩了一下。
但最终,那股来自生理的渴望,还是战胜了心理的恐惧。
她抓住了水杯。
杯中的温水,因为她双手的颤抖而漾出圈圈涟,却一滴都没有洒出来。
她将水杯凑到唇边,小心翼翼地、试探性地抿了一小口。
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涸的喉咙,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滋润。
确认没有危险后,她才像一只终于找到水源的小鹿,开始小口小口地、急切地喝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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