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羊城刚过台风季,正午的阳光斜斜切过骑楼的雕花栏板,在解放路的青石板路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影子。
新世代影音公司的玻璃门被推开时,挂在门楣上的风铃叮当作响。
陈落揉着发沉的太阳穴,把半凉的艇仔粥塑料袋往前台柜上一放,身后的李海英则拎着鼓鼓的公文包,裤脚还沾着点清晨的露水 —— 两人为了给李默然找下张专辑的歌,前晚在公司筛选 Demo 到后半夜,今早愣是错过了通勤高峰的公交车,踩着自行车赶来时,已近十二点。
“这鬼天气,骑到公司衬衫都能拧出水。” 李海英扯了扯领口,目光刚扫过走廊,突然顿住脚步。
走廊尽头的录音棚门没关严,磨砂玻璃后映着个身影,正趴在调音台前,指尖在布满旋钮的面板上轻轻点着,像是在摆弄什么稀世珍宝。
陈落也凑了过去,指节敲了敲玻璃:“嗯?小然,你什么时候过来的?这才中午,你不在家写作业跑这来干嘛?”
玻璃门被轻轻拉开,李默然转过身,校服领口还别着支铅笔,脸上沾了点不易察觉的灰尘 —— 想来是不知道在哪蹭到的。
他手里攥着张叠得整齐的歌谱,眼睛亮得像浸了晨露的星星:“陈叔,李叔,我七点就到了。刚把一首歌录完,你们要不要听听?”
“你录完一首歌?” 陈落的声音陡然拔高,手里的粥碗差点没拿稳。
李海英也凑过来,眉头拧成个结:“小然,不是叔泼你冷水,录首完整的歌哪是一上午能搞定的?光前期定 Key、搭编曲框架就得半天,后期混响、修音准更是细活,上次给梦甲录《少年女中音》,整个团队连轴转都用了三天。”
这话没掺半分水分。1985年的华语乐坛,录音流程还停留在 “磁带多轨录制” 的阶段:歌手要先在隔音间反复试唱,录音师同步调整麦克风增益。
吉他、贝斯、电子合成器得分轨录制,遇上复杂的弦乐部分,还得请交响乐团的人来现场收音。
最后还要用开盘机反复比对音轨,一点点修掉破音和节奏偏差。能把这整套流程攥在手里的人,圈内连资深制作人都没几个,更别说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。
可李默然的眼神太笃定了,他转身坐回调音台前,指尖在银色的播放键上一点:“我知道流程复杂,所以昨晚在家把编曲谱子画好了,今早录 vocals 只用了四十分钟。”
陈落和李海英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 “难以置信”—— 但他们又没法真的怀疑。
五年前李默然才五岁,当着他们的面,竟能把《踏浪》的旋律重新编得灵气十足,当时陈落还笑称 “这孩子是音乐圈的妖孽”,如今看来,那不过是天才初露锋芒。
李海英率先拿起监听耳机,陈落也赶紧凑过来,两人的脑袋挤在小小的调音台前。
当第一个电子合成器的音符从耳机里淌出来时,陈落原本皱着的眉突然松了 —— 那是种带着新浪潮气息的音色,清透又有穿透力,紧接着,李默然干净的少年音轻轻裹着旋律浮上来:
“hai,在那盏路灯的下面
有一个小姑娘在哭泣,不知道她从哪里来
小姑娘哭得多悲伤,不知道是谁把她抛弃
亲爱的小妹妹,请你不要不要哭泣
你的家在哪里,我会带你带你回去...”
旋律里的四拍子节奏像鼓点敲在心上,明明唱的是悲伤的故事,却透着股让人忍不住想跟着晃头的活力。
陈落听得眼睛发直,等最后一个音符落下,他猛地摘下耳机,拍着调音台喊:“妖孽!真是太妖孽了!这旋律、这编曲,比我们跑遍半个香港找的 Demo 还抓耳!”
“什么事这么热闹?”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,总经理李强夹着公文包走进来,西装领口别着枚崭新的钢笔 —— 刚从磁带厂谈完合作回来。
他看到陈落和李海英围着李默然,笑着打趣:“小然又来给你们当‘音乐顾问’了?”
“经理,你快听听!” 李海英把另一副耳机递过去,语气里满是激动,“小然自己写了首歌,还自己录完了!从头到尾没要我们搭过手!”
“哦?” 李强挑了挑眉,接过耳机戴上。等旋律响起,他原本搭在公文包上的手不自觉地跟着节奏轻点,脚尖也悄悄蹭着地板。
一曲终了,他还没摘耳机,李默然又补充了句:“强叔,还有首粤语版的,刚才一起录好了。”
“粤语版?” 陈落眼睛都亮了,他是土生土长的广州人,最清楚粤语歌在本地的市场,“快放来听听!你这孩子,还藏着掖着!”
李默然按下另一首歌的播放键,这次的编曲更劲爆 —— 厚重的电子鼓点像踩在弹簧上,贝斯的低频震得耳机都发颤,和刚才温柔的国语版截然不同,却又透着相似的旋律骨架:
“昨天常垂头,遇友好懒问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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