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宁公主闻言,脸上的八卦之色渐渐褪去,神色愈发柔和,眼底悄然泛起几分水光。
她招手让李穗宜坐到自己身边,伸手握住女儿的手,掌心温润细腻。“儿啊,娘只有你一个孩子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,目光飘向窗外的梧桐树,似是穿透了悠悠时光。
“你从未见过你父亲,也不曾见过我们夫妻相处的模样,但娘自小就给你说他的为人,讲我们之间的故事。你父亲离世时,我还未从悲痛中走出来,你便来到了我身边。”
“那几年,汴京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等着看笑话。我事事亲力亲为,对你更是呵护备至,生怕你有半点闪失。”
她轻轻摩挲着李穗宜的手背,声音哽咽了几分,“后来你渐渐长大,身上竟有了你父亲的影子,沉稳又倔强。
你外祖母劝我,不能事事拘着你,女孩子家也该有自己的天地,可我那时只懂害怕,怕你出事,怕我再失去至亲。”
“直到你十六岁那年,我们大吵一架,你说‘娘若再拘着我,我便永远是笼中鸟’,我才幡然醒悟。
爱不是把孩子护在羽翼之下,你也是独立的人,需要自己的空间和知己。”
景宁公主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,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“这么多年,你连个交心的手帕交都没有,娘一直对你心存愧疚。若不是我当年太过偏执,你也不会活得这般拘谨。”
李穗宜靠在母亲肩头,鼻尖一酸,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。“我知道娘是为我好,”
她哽咽着说,“我不怪娘,娘便是我最亲近的人,有娘在,我便什么都不要。”
景宁公主抬手拭去眼泪,轻轻拍着女儿的背,语气带着几分释然:“后来这几年,我便不再过多约束你,哪怕你要扮作郎君出远门。
不曾想,竟让你与这位杜郎君结下了缘分。穗宜,缘分之事可遇不可求。娘与你父亲能有那般一段情分,比起皇家其他宗室女的政治联姻,已是万幸。”
“你不必纠结他喜欢的是男装的你,还是女装的你,” 她捧起女儿的脸,认真地看着她,“因为他从始至终喜欢的,都是你这个人啊。
青州时他对你动心,只是那时碍于世俗眼光,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。或许,你给他些时间,也给自己些时间,他自会认清本心。娘只希望你能得一人心,白首不相离,不必像娘这般,半生孤寂。”
母亲的一番话,如春风化雨,让李穗宜心中豁然开朗。她重重点头,拭去眼泪,靠在母亲怀里,感受着这份久违的温暖。景宁公主也不催促,这些事终究要自己想明白才行。
过了许久,李穗宜起身:“母亲的话,孩儿会回去细细思虑的。” 景宁公主点点头,目送她离去,眼底满是慈爱。
待女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,景宁公主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嬷嬷,方才的泪眼婆娑瞬间消散。
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好奇光芒,声音都拔高了几分:“你听见了吗?我原以为是‘木兰换装’误惹闺阁意,或是‘黄崇嘏扮官’般招得淑女倾心,不曾想竟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曲折情由!这般反转,比话本里写的还要精彩!”
她一拍桌子,兴致勃勃地说:“那杜郎君也是个妙人,对着男装的郡主都能动心,可见是真心!不行,我得让人查查这杜郎君的底细,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靠谱,可不能让我女儿受了委屈。”
她又凑近嬷嬷,压低声音,语气带着几分雀跃:“你说,我要不要找个由头,亲眼瞧瞧是什么样的探花郎,能让我家穗宜这般纠结。”
嬷嬷嘴角微微抽搐,她自公主幼时便伴在身边,陪嫁出宫,见证了公主这些年的起起落落。
自从前些年公主想通之后,性子越发豁达,竟迷上了市井间的话本,心思也越来越活络,时常念叨着新奇趣闻。
嬷嬷虽不甚懂,却看着公主如今身上越来越足的活人气,再也不见往日的阴郁沉闷,便知这都是好事。
她只得躬身应道:“公主说的是,奴才这就去安排人打听。”
嬷嬷办事素来稳妥,不过几日功夫,杜明夷的底细便被查得一清二楚。
侍女给公主上妆时,嬷嬷在一旁细细汇报,所言与李穗宜先前所述相差无几,算得上是个可堪托付之人。
景宁公主心中暗叹,可惜她这傻女儿还未完全想通。她摆摆手,嬷嬷会意,悄然退了下去。
李穗宜自听了母亲那番推心置腹的话,夜里翻来覆去琢磨了好几日。她细细回想与杜明夷的争执,只觉是自己太过执拗,钻了牛角尖。
杜明夷虽有错,可自己又何尝不倔强?若他真能放下身段再来赔罪,便给他一次弥补的机会罢!这般打定主意,李穗宜心头的郁结也散了大半。
没承想,这念头刚落了两日,望晴的帖子就差人送到了府中。
帖子是洒金宣纸裁就,字迹娟秀:“娇娇姐姐临盆在即,念及姊妹情谊,拟于百花轩设席,共品新茶、同赏雅乐,为其添喜,盼君拨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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