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日后的傍晚,驿站值守的亲兵忽然递来张叠得整齐的纸条,纸角压着枚小小的铜制盐勺,是顾氏盐场的标记。
纸条上只写两行字:“顾聆书房东墙暗格藏私盐总账,曹家贡织船帆角绣‘双牡丹’,初三寅时过东支流。”
白珽捏着纸条,指尖摩挲着铜盐勺:“这标记是顾氏内部人才有的。”
他立刻让人去顾聆书房附近探查,亲兵回报:“书房东墙确实有暗格痕迹,只是守卫极严,近不了身。”
又过了几日,亲兵在驿站后门发现个布包,里面装着半本私盐账册副本,还有封船工的亲笔信,信里说 “愿指证曹家贡织船藏私盐”。
白珽翻着账册副本,眼神沉了沉:“递消息的人,定是顾氏内部不满顾聆的人,现在就等他主动现身。”
亥时的金陵,雾又浓了些,把驿站后巷的青石板路浸得发滑。
柴景明按白珽的吩咐,带着两个亲兵往巷口走,这是第三日收到匿名消息后,约定的“无人接头点”,却没料到等了近一个时辰,巷子里只有风卷着落叶的声响。
“副使,会不会是圈套?”亲兵压低声音,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。
柴景明刚要开口,忽然瞥见巷尾的阴影里,有个青绸长衫的身影动了动。那人站在老槐树的浓荫下,大半身子藏在雾里,只露出双极亮的眼睛,正盯着他们的动静。
见柴景明望过去,他没上前,反而往后退了半步,指尖在袖中轻轻动了动,像是在确认藏在袖里的东西。
柴景明示意亲兵留在原地,自己单独往前走了几步,故意把腰间的铜盐勺露出来:“既然递了消息,何不现身说话?”
阴影里的人沉默了片刻,才缓缓走出,三十多岁的年纪,面容与顾聆有几分像,却没顾聆的圆润,眉眼间刻着隐忍的倦意,青绸长衫虽整洁,却能看出边角缝补过的痕迹。
他没靠近,只站在三步外,先扫过柴景明身后的亲兵,又看了看巷口的动静,确认没有埋伏,才从袖中摸出枚一模一样的铜盐勺,声音压得极低:“在下顾眐,要见白指挥。”
随柴景明进驿房时,顾眐先站在门口,目光快速扫过房内,案上的漕运图、墙角的亲兵、紧闭的门窗,连烛火的跳动都没放过。
直到白珽抬手示意“坐”,他才选了离门口最近的椅子坐下,双手依旧拢在袖中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:“我观察了你们半月。”他
开口时,眼神还在留意门窗缝,“知道柴副使第一次去西盐井没顺利查到,也知道宋参军被苏志皋挡了回来,确认你们是真要查私盐,不是顾聆派来试探我的人,我才敢来。”
白珽指尖敲了敲案上的纸条,没接话,等着他继续说。
顾眐深吸了口气,先从袖中摸出块油布,一层层打开,里面是半本泛黄的账册:“这是顾氏私盐的月账副本。顾聆是嫡兄,可他连盐的成色都分不清,去年把五千石私盐运错了码头,父亲却帮他瞒下来,还把我的盐井管理权收了,给了他的小舅子。”
他翻到某一页,指尖压着“曹府贡织船”的字样,“我管盐场五年,把三个亏损的盐井扭亏为盈,父亲却连我的账册都不愿看,这样的顾氏,我没必要护着。”
他说着,又从内层衣襟里掏出张叠得极细的纸,展开是幅手绘的图:“这是曹家贡织船的暗格结构图,在船底,能装五十石盐。
船工叫老周,是我以前的手下,怕顾家报复,躲在城西的破庙里,我已经跟他说好,愿意指证。”
白珽接过图,扫过上面的尺寸标注,抬头问:“你想要什么?”
“我只要盐场的管理权。”顾眐的眼神亮了些,却又很快压下去。
“你们收了盐铁权后,总得有人管盐场的日常事务。我比顾聆懂盐,也不会像他那样贪,我能让盐场按朝廷的规矩走,还能保证贡盐的产量。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我知道你们信不过我,所以我先把账册和船工的下落给你们。
初三寅时行动,我会在东支流的暗渠口等你们,亲自指认贡织船,若我有二心,你们随时能拿我当诱饵,引顾聆出来。”
白珽看着他眼底的决绝,又扫过账册上清晰的字迹,点头:“可以。初三寅时,你引柴副使去暗渠口,宋绪带船工去州府,我去顾聆书房拿总账。”
顾眐松了口气,起身时先走到门口,确认外面没动静,才回头对柴景明道:“京家娘子帮你们递了好几次消息,顾聆已经让庄客盯着京氏书坊了。
初三那天,让京家书船别走东支流,免得被顾聆的人扣下,当成你们的把柄。”
说完,他没多留,顺着驿房的侧门走了,青绸长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雾里。
柴景明站在门口,望着他离去的方向,忽然想起京妙仪递漕运图抄本时的模样,原来这僵局背后,早有人在暗处观察、盘算,而那份条理清晰的抄本,竟成了破局的关键线索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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