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刚过，汴京的年味尚未散尽，街头巷尾还悬着残红的灯笼，沈府却已忙着筹备老夫人的寿宴。
沈家在朝中任要职，此次寿宴既是家宴，亦是官场同僚往来的场合，好德自年前便开始打点。
从寿礼采买至宴席排布，事事亲力亲为，连郦娘子都被请来帮忙，姐妹几个也时常来沈府搭手，庭院里日日热闹非凡。
寿宴前一日，几个姐妹齐聚沈府。寿华送来为老夫人绣制的 “百寿图” 屏风，金线绣就的寿字缀着祥云纹，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。
乐善则带来杨羡寻来的千年何首乌，用锦盒盛着，说是能补气血、益精神；福慧亲手缝制了件驼色貂绒披风，衬得老夫人身姿愈发康健。
老夫人坐在厅堂的主位上，看着孩子们忙前忙后，又望着屏风中的百寿纹样，笑得眼角堆起细纹：“你们这般费心，倒让我这老婆子受宠若惊了。”
郦娘子握着老夫人的手，温声道：“您操劳半生，如今该享享清福。这点心意，不过是我们做晚辈的一片孝心。”
正说着，娇娇、望晴几个孩子捧着亲手绘制的寿桃图跑进来，叽叽喳喳地围着老夫人：“沈祖母，这是我们画的寿桃，祝您长命百岁！”
老夫人接过画卷，指尖拂过孩子们稚嫩的笔触，连忙让丫鬟取来早已备好的压岁钱，分给每个孩子一个沉甸甸的红包。
寿宴当日，沈府张灯结彩，朱红的灯笼从大门一直挂到内院。
廊下系着五彩绸缎，风一吹便轻轻摇曳，门庭前已停满了各式马车，既有世家亲友，也有朝中同僚。
辰时刚过，宾客便陆续登门。户部李尚书携夫人前来，送上一对和田玉寿星摆件，笑道：“老夫人福寿双全，这对玉寿星取‘寿比金石’之意，正好衬您的福气。”
御史台王大人则捧着个紫檀木画匣，轻声道：“听闻老夫人喜爱书画，此乃前朝名家仿黄公望的山水小品，虽非大痴先生真迹，却是仿作中难得的佳品，笔墨间尽得富春山水意趣，望您喜欢。”
沈老爷身着宝蓝色常服，腰束玉带，既不失庄重又显得亲和。
在门厅迎客，与同僚们拱手寒暄，言辞间尽显得体礼仪。好德则陪着各位夫人往内院走，与王夫人、李夫人等人相谈甚欢。
待诸位落座后，沈府的姻亲也相继到来。
折淙特意带来折府珍藏的陈年佳酿，柴安则提着个雕花木匣，匣中是一支千年老山参，参须完整、色泽温润。
外层裹着锦缎，衬得愈发珍贵，他笑着对老夫人道：“听闻老夫人近日大安，晚辈特意寻来这支老山参，炖汤补身最是适宜，祝您福寿绵长。”
人群中中有人识货，见了这参便赞道：“柴大官人好眼力！这般年份的老山参千金难寻，足见心意深厚啊！”
厅堂里一时冠盖云集，既有官场的庄重，又有家宴的暖意，笑语不断。
正午时分，寿宴正式开席。
厅堂内摆了二十余桌宴席，主桌坐着老夫人、折夫人、郦母与几位世交夫人，其余桌次则是亲友与同僚家眷。
每桌都上了精心烹制的菜肴，清蒸鲈鱼取 “年年有余” 之意，红烧肉炖得酥烂入味。
还有寓意长寿的长寿面，面条细长，浇着浓稠的鸡汤，上面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。
老夫人坐在主位上，好德站在一旁为她布菜，其余夫人轮流敬酒，说着吉祥话。
沈父则与几位同僚举杯，谈及朝堂之事，言语间既有对过往政绩的回顾，也有对新年新政的期许，气氛融洽。
郦娘子举起酒杯，对老夫人笑道：“今日是您的寿辰，我祝您身体康健，日日顺心，咱们往后还能常聚着喝茶赏梅。”
老夫人笑着举杯回应：“借亲家吉言，也盼着咱们几家常来常往，孩子们也能多些伴儿。”
户部李夫人也跟着道：“老夫人心态年轻，瞧着比我们这些晚辈还有精神，往后定要多向您讨教养生之道。”
席间，孩子们更是热闹。
明夷与清晏、知许比赛吃长寿面，谁也不肯认输。娇娇则拉着望晴和大团小圆，偷偷溜到后院去放烟花。
那是好德特意为孩子们准备的小烟花，点燃后能喷出五彩的火花，引得孩子们拍手叫好。
老夫人隔着窗棂瞧见，非但不责怪，反而笑着对身边的折夫人道：“你瞧这些孩子，多有活力，咱们看着也高兴。”
折夫人颔首笑道：“正是这般天伦之乐，才最难得啊。”
待宴席过半，戏班登台献艺，唱的是老夫人最爱的《长生殿》。
旦角的唱腔婉转悠扬，引得台下宾客阵阵喝彩。老夫人听得入了迷，手指跟着节拍轻轻敲击桌面。
郦娘子坐在一旁，偶尔与她低声交谈戏文中的情节；几位夫人则凑在一起，说着家常话，偶尔点评几句戏词，气氛愈发热闹。
日暮时分，寿宴渐渐散去。宾客们离去时，都收到了沈府备好的寿礼。
一盒精致的寿桃糕，还有一小罐上好的双井茶叶。同僚离去前，与沈老爷道别，言语间满是客气与情谊。
沈慧照送至门口，望着宾客们远去的身影，又瞧着身边围拢的家人，脸上满是笑意。
好德扶着老夫人的胳膊，轻声道：“祖母，今日累了吧？咱们回屋歇息，我给您炖了养身粥。”
老夫人点点头，任由孙媳搀扶着往里走，庭院里的灯笼已亮起暖光，映着满地的残红，空气中还残留着饭菜的香气与烟花的余味。
回到内室时，暖炉里的松木炭正烧得旺，泛着暖融融的光，老夫人捧着温热的瓷碗，指尖触到碗壁细腻的釉色，缓缓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。
轻声道：“今日这般热闹，倒让我想起你父亲年轻时。那时候他刚承袭爵位，你祖父也尚在。
每到年节，便邀三五好友来府中赏画论诗，我在廊下煮着茶，听他们谈古论今，如今想来仍觉暖心。”
好德握着祖母的手，笑着道：“往后每年寿宴，咱们都这般热闹，让您天天都开心的。”
老夫人闻言，笑得愈发开怀，暖炉的火光映在她脸上，满是岁月静好的安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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