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啊,到家了。
良棉村,苗乡老山坡脚下,一个不起眼的村子,生我养我的地方。
哪怕漂得再远,这里都是我的牵挂。
无数次,我曾经梦回这里。
既然到家了,就放下一切杂念吧,工作的事情滚一边去,我回家了。
一直以来,我都是秉持着这样的原则:工作的事情不带回家。本来父母都已经很操心了,你又何必拿工作的事情来烦他们呢?
烦恼又不是思想,你拿你的烦恼去跟别人交换,只能让对方多一个烦恼而已。
急急忙忙帮我卸货下车,麻栗氪一脚油门,嗖一下就跑得无踪无影。
哎,你看我这同学,我还准备留饭呢。
我到家的时候,我妈正端着一瓢谷子喂鸡。
母亲年纪不小,已经快六十岁了。这些年,因为父亲把精力都投放在了教学上,所以家中事务全部是她一力承担。虽然说种菜养猪这样的农活,比别人家耕田种地轻了不少,但是也压弯了她的背脊,开始显现了佝偻。
一头原本漆黑的头发,都变得花白花白的。
有点像上了年头的旧报纸。
我喊了一声:“妈”。
我的突然出现,使得她措手不及,手中的瓜瓢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。
谷子泼了一地,惹得鸡群咕叽咕叽叫。
慈母手中线,游子身上衣。
谁家母亲不是对自己的娃儿朝思暮想?
“要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。”可能是觉得有点窘,母亲就责怪我,说你看看你,回家也不讲一声,饭也没有煮得有,你嗲(dia,一声)还在寨子里打点点红(一种纸牌),嘎(肉)也没有烧。
“没事,我带得有。”我连忙把手中的东西全部放在大门边,抓起一把扫帚就去收拾地上的谷子。
“莫管了,紧鸡吃。”母亲虽然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,但是高兴是真的高兴,她说这些鸡崽正在长肉的时候,今天就敞开让他们吃个饱呗。
小鸡们,你们得感谢我啊。
说完这些,老妈就跑到我家外面的田坎上,扯开嗓子喊了起来:地主老才,你大崽回来了,赶快回家做饭。
真彪啊。
我家叔伯们经常扯淡,说别看我老爹在学校里老是板着个脸,但是回到家里,那就是一个耙耳朵。
看来,传言不虚啊。
接下来,我妈和我烧柴做饭,她也不管我买的新鲜肉都够我们吃好几顿,还另外从火炕上取出一块熏得黑乎乎的腊排骨和一笼腊胆干,扔在炭火上,烧得滋滋直冒油。
没一会,我老爹就慢悠悠地、板着个脸回来了。
他没进屋就抱怨,讲你来了就来了嘛,催个什么催,本来赢了几十个点,好了,这回你木生三嗲他们几个耍赖,说这圈没有打完不算,不开了……
我靠。
我亲爱的老爹,你那十块钱一圈的点点红,赢几十分也才几块钱的事,还不及你儿回家吗?
信不信,我离家出走!
不过,我老爹念叨归念叨,却也还撸起袖子整菜去了。
没多时,满满一桌菜就摆在了桌上,黄豆炖猪脚、爆猪肝、青椒烩小肠、清蒸腊肉、清蒸胆肝、麻婆豆腐、素瓜豆、花生米,外带一碟本地柴火糊辣椒蘸水,搁了葱花、折耳根和霉豆腐。
我要吃三碗。
老爹话不多,酒量也不大,不过也破例喝了二两。剩下的酒,大半进了我的肚子。
酱酒入肠,话也就多了起来。
“你跟我说道说道,好好的州公安局不呆,咋个又跑回了县里面?”果不其然,我老爹还是迈不过这个心结,问起了我工作上的问题。
他有点回忆的样子说,你们兄弟俩打小就聪明,就是初中的时候有点操蛋,虽然没有违法犯罪,但是抽烟喝酒打架也没有少搞,整得我有点抬不起头,直到都考取了大学,我才算挣回了面子。
我连忙给他递了一根烟,但是他的话并没有停下来。
你弟没有读研早早工作,进了青龙县检察院,现在已经是反贪局长,你读研、读博,最后进了州公安局,跟在领导身边,原本大好的前程,指望着能光宗耀祖呢,现在你跟我讲讲,咋个又回到了县公安局,搞个什么派出所长,比你老弟还不如了?
关于我老爹的心态,我一直是清楚的。
原本在他的规划中,是要把我弟弟留在身边,生个胖娃儿给他把玩,承欢膝下。而我,则是要当成金凤凰来养,要一路朝上,必须是从州到省再到部这样的路线,才符合他的梦想。
他还举例说,德忠老师家二娃,也是博士毕业,但是人家就进了信息产业部,在北京工作呢。
我的老爹,你也不想想,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博士,是我们这一批量产学历年代的产品能比的吗?
“我的事,有多方面的原因。”虽然不想过多说工作上的事情,但是我还是跟老头子解释。
我说我的调动,是有很多方面的原因的。最主要的是,我的局长走了,调公安厅去了,所以我只有换岗位嘛,这不是没有基层工作经验嘛,所以就下基层来走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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