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的日头,毒得能把地里的泥鳅都晒成干儿。
叶天翘着二郎腿,躺在他那间四处漏风的“神医居”门前的破竹椅上,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,眯着眼看天上那几朵懒洋洋飘过的云。
“唉,无聊啊……”他长长地叹了口气,声音里都透着一股被晒蔫巴了的味儿。
这“神医居”,名字听着唬人,其实就是叶天和他那去年云游四海、至今未归的糟老头子师父,在牛家村边上捣鼓出来的两间破瓦房。房前挂了个歪歪扭扭的木牌子,上面“神医居”三个字还是老头子喝多了之后,用烧火棍烫出来的,字迹抽象得跟符咒似的。
叶天是个孤儿,打记事起就被老头子捡回来,一边当徒弟一边当孙子养。说是学医,可老头子教的东西那叫一个杂。除了认草药、背汤头歌,还得打坐练气、画些鬼画符,美其名曰“医道同源,性命双修”。叶天一度怀疑老头子是不是哪个邪教组织退休下来的,专门忽悠他这种涉世未深的留守儿童。
不过,怀疑归怀疑,叶天还是学了。没办法,老头子虽然不靠谱,但拳头靠谱。背不出《黄帝内经》要挨揍,气感运行错了周天也要挨揍,画符画得不像……嗯,这个一般不会挨揍,因为老头子自己也画得不咋地。
十几年这么揍下来,叶天倒也真学了些本事。村里谁家猪不吃食了,牛不下崽了,他跑去扎两针,喂把草药,多半能好。偶尔有村民头疼脑热、跌打损伤,他也能对付。至于那些玄乎的打坐练气,虽然没练出什么飞天遁地的本事,但至少让他身强体健,大冬天穿个单褂也不觉得冷,眼神儿贼好,晚上看东西跟白天似的。
可牛家村就这么大点地方,人口加起来还没镇上的养猪场猪多。叶天这身“本事”,大部分时间处于英雄无用武之地的状态。最大的成就,可能就是去年用半碗符水加三根银针,治好了村头王寡妇家那只因为失恋(被隔壁村的大黄狗甩了)而绝食三天的大花猫。
“喵的,想我叶天,身负绝世医术(自封的),通晓修真妙法(老头子吹的),难道就要在这小山村埋没一生,最大的战场就是给猫狗看相思病?”叶天吐掉嘴里的草根,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,脸上写满了“怀才不遇”四个大字。
他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非金非木、黑不溜秋的小牌子,这是老头子临走前塞给他的,说是师门信物,关键时刻能保命。叶天研究了半天,除了发现这牌子特别硬,砸核桃一级棒之外,没看出啥特别。
“死老头子,说是云游,别是欠了赌债跑路了吧?留下小爷我在这里喝西北风。”叶天嘟囔着,开始盘算家底。米缸快见底了,钱匣子里就剩下几个磨得发亮的铜板,连去镇上割斤肉都够呛。
“不行,我得进城!”叶天猛地一拍大腿,眼睛亮了起来,“老头子说过,城里的钱最好赚,尤其是那些有钱人,钱多,病也多,还都是稀奇古怪的病!以我的本事,去了还不是如鱼得水,钞票大大滴有?”
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,就跟春天的野草似的,噌噌地长。越想越觉得可行,越想越觉得前途光明。
说干就干!叶天冲进屋里,开始收拾行李。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,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,一个磨破了边的帆布包。最重要的家当,是墙角那个半人高的破药箱。
药箱是老头子传下来的,据说是师门宝贝。叶天打开看了看,里面分了好几层。最上面是些常见的草药,晒得干巴巴的;中间是几排长短不一的银针,擦得锃亮;最底下则是一些瓶瓶罐罐,装着老头子秘制的各种药膏、药丸,颜色诡异,气味扑鼻。还有一个夹层,放着几本快散架的线装古书,什么《青囊经》、《肘后备急方》,以及一本连书名都没有、纸张泛黄得厉害的小册子,上面记载着那些打坐练气的法门。
叶天把衣服塞进帆布包,郑重其事地将那个黑牌子贴身戴好,然后背起了沉甸甸的药箱。
锁门?不存在的。这破地方,贼来了都得含着眼泪留下两袋米。叶天找了块木炭,在门板上龙飞凤舞地留下一行大字:“神医进城发财去也,乡亲们勿念!”
落款:叶天叶大神医。
写完,自己端详了一下,颇为满意地点点头。
夕阳西下,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。叶天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小破屋,心里居然生出那么一丢丢的不舍。不过,这点不舍很快就被对大城市灯红酒绿的向往给冲没了。
“江城,我来了!钞票,美女,准备好迎接你们的天选之子吧!”叶天豪气干云地一挥手,迈开步子,踏上了通往村外黄土路。
他想象着自己西装革履,坐在宽敞明亮的诊所里,各路富豪名流排队请他看病,支票像雪片一样飞来……想着想着,口水差点流出来。
走了大半天,天彻底黑透的时候,叶天终于搭上了一辆顺路的拖拉机,“突突突”地来到了江城市的边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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