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坠进西边楼群时,陆远擦了擦灶台最后一块油渍,玻璃上倒映出他眼下淡淡的青黑——为了这锅“赎罪汤”,他已经在厨房守了整整三十六个小时。
“老板!外头排到巷口了!”小桃扒着门框喊,马尾辫上沾着半粒没剥净的蒜皮。
她怀里抱着台旧笔记本,屏幕上跳动着各种数据曲线,那是她熬夜改装的“情绪监测仪”,此刻正疯狂闪烁绿光。
陆远踮脚从窗口望出去,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。
拄拐的大叔扶着墙慢慢挪,呼吸机的嗡鸣混着老人的呢喃:“阿芬,你看这灯多亮,和当年咱粮店的灯泡一个色儿……”最前头的白空尘换了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正帮戴呼吸机的姑娘调整鼻罩,动作比教众时笨拙十倍。
“把‘静心莲子’再筛一遍。”陆远转身搅动汤勺,琥珀色的汤面荡开涟漪,“老屠的猪骨汤煨了十年,杂质早沉底了,但情绪净化池的悔恨值……”他盯着锅底浮起的细碎金光,突然笑出声,“这玩意儿兑多了,怕不是要让人哭出太平洋。”
“叮——”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。
陆远摸了摸藏在围裙里的手机,屏幕上【集体创伤释放】进度条刚跳到3%。
他想起三天前白空尘哭着要学做饭的模样,又想起影刃说的那些报名信息——有个姑娘备注里写“我妈临终前说最后一口饭是凉的,我想替她吃口热的”。
“老板!汤在发光!”小桃的尖叫差点掀翻房梁。
陆远抬头,就见原本乳白的汤面泛起珍珠般的光晕,晒干的灶台灰在其中浮沉,像极了星子落进银河。
他凑过去闻了闻,鼻尖突然发酸——那是种混着旧棉被晒过太阳、妈妈揉面时掉在灶台上的面粉,还有被岁月磨得发亮的瓷碗底的味道。
“开席。”陆远扯了扯围裙,大步走到堂前。
三十张圆桌坐得满满当当,有人攥着纸巾,有人盯着空碗发抖,白空尘的位置在第一排,指尖把桌布绞出个小团。
“各位。”陆远敲了敲汤勺,声音不大,却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,“我这人没文化,就说句大实话——没人规定吃饱饭是罪。你们怕的不是吃,是吃完之后,还得一个人面对空碗。”他舀起第一碗汤,递向白空尘时故意晃了晃,“这位同志,先说好啊,哭湿的桌布得你洗。”
白空尘接过碗的手在抖,汤面晃出的涟漪里,他突然看清了自己——十年前那个躲在门后,看着母亲倒在毒蘑菇粥前的小男孩。
“我……杀了多少人的食欲?”话音未落,泪水“啪嗒”掉进汤里,溅起的水珠落在手背,烫得他一哆嗦。
下一秒,画面闪回。
妹妹蜷在土炕上,瘦得只剩一把骨头,眼睛却亮得惊人:“哥,我想吃饺子……”他当时骂她“贪嘴”,现在才想起,那是她最后说的话。
白空尘“咚”地跪在地上,撕心裂肺的哭嚎撞着房梁:“妹!哥给你包!韭菜馅的!猪肉馅的!你要多少哥包多少——”
小桃手忙脚乱去扶,却被凌霜拦住。
女武神靠在门柱上,指尖轻轻叩着腰间的剑鞘,目光却软得像屋檐下的月光。
陆远蹲下来拍白空尘的背,汤勺敲了敲他额头:“哭够了再吃,这汤补不了脑子。”
“我妈为了减肥绝食……”角落里传来抽噎。
扎马尾的姑娘站了起来,脖子上还挂着金项链——后来陆远才知道,那是她妈妈最后一次买的首饰,“她走的时候,冰箱上还贴着遗照,写着‘不准贪吃’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轻,像片被风吹散的云,“我已经三年没敢进厨房了。”
陆远默默添了勺汤。
汤面突然翻涌,浮起个模糊的身影——是个穿碎花裙的女人,正往冰箱上贴便签,写的却是“囡囡,灶上温着红豆粥”。
“我烧了三十年预制菜。”戴厨师帽的男人站起来,围裙口袋里还装着计算器,“客人吃的时候面无表情,我就想,是不是我手艺太差?后来才知道……”他突然笑了,眼泪却止不住,“原来不是我差,是他们根本没尝过‘好吃’是啥味儿。”
汤锅里的光更亮了。
陆远看着系统提示疯狂跳动:【“集体创伤释放”进度+5%】【净化池容量提升至200单位】。
他突然明白,这哪是锅汤,分明是面镜子——照出了所有人藏在胃里的伤口。
后半夜散场时,白空尘抱着扫帚不肯走。
他的蓝布衫湿了大半,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:“让我留下扫地,直到……有人愿意为我做一顿饭。”
陆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系统新解锁的【深层情绪虹吸】功能在眼前晃得他眼花。
他低头看白空尘,突然想起自己刚穿越时,蹲在垃圾站翻别人吃剩的盒饭——那时候他也觉得,能吃饱就是天大的福分。
“行吧。”陆远掏出小本本,“但有规矩:每天必须吃一碗蛋炒饭,不准倒,不准藏。”他顿了顿,又补了句,“要是敢偷偷饿肚子,我就把你绑在灶台边看我颠勺——颠到你闻着油星子就流口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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