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明回归后的第七小时,基地终于恢复了正常运转。
空气里不再有焦糊味,取而代之的是息壤舱中麦苗破土时散发出的湿润清香。
我坐在主控台前,手指在全息界面上快速滑动,调试着“月心城”的能源拓扑图——那颗埋藏在环形山脉之下的巨大核心,正随着每一组参数校准而微微震颤,仿佛真的要跳动起来。
蓝图上,氦 - 3聚变核心与上古雷火阵列的能量耦合效率已达到91.7%,纳米云耕平台的悬浮稳定性模型也初步跑通。
我知道,这不是修复,是创造。
一个属于两个时代的文明,在这片死寂万年的月壤上,终于有了自己的生机。
就在这时,主控台“滴”了一声。
屏幕中央,缓缓浮现出一份全新的电子契约,标题冷静得近乎庄严:《广寒宫双核治理协议》。
签署栏旁,两行字静静并列:
陆宇(拼音:luyu)
常曦(密钥:ChangXi_217)
我没有立刻点击确认。
而是转过头,看向站在我身侧的她。
银发垂落在肩头,映着生态舱透进来的微光,像是流动的星河。
她的目光落在那份协议上,没有犹豫,也没有回避,只是安静地等着。
“以后要是吵起来,”我忽然开口,声音有点沙哑,“谁听谁的?”
她侧过脸,看了我一眼。那一眼里,有千年冰封裂开的缝隙。
“听对的。”她说。
顿了顿,又补了一句:“如果都不对,那就……一起改。”
我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,笑得胸口发烫,眼眶都有点热。
这哪是什么权力分配条款,这是她用最理性的方式,说出了最柔软的话。
我抬起左手,金属皮肤下还残留着刚才蓝图投影时的余温。
那一刻,我忽然不想再等了。
“那这婚,咱得补办。”我说。
她眨了眨眼,没反驳,也没笑,只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我们没选什么庄严仪式,也不需要神明见证。
就在息壤舱的麦田边,阳光模拟器洒下金色的光雨。
孩子们从废料堆里翻出几块老式电路板,洗干净后当作戒指托。
我从维修包里抽出一段钛合金丝,用焊枪一点点塑形,熔化的金属在指尖跳跃,像在铸造一颗不会熄灭的星辰。
一枚刻着“稷”——那是上古农神的名字,也是她毕生守护的文明火种;
另一枚刻着“陆”——我的姓,我的根,我的来处。
当两枚指环套上彼此无名指的瞬间,玉兔α突然从空中解体成千万纳米丝线,编织成一道横跨穹顶的彩带。
风穿过管道,吹动金属飘带发出轻响,像是天地间唯一的贺词。
刑天庚站在远处阴影里,沉默良久,忽然举起手中链锯,刀锋朝天,嗡鸣作礼。
孩子们围成一圈,唱起了《采薇》。
歌声稚嫩却坚定,一句句飘在麦浪之上:
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。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……”
吴刚的声音突然从广播系统里响起,不再是冰冷的提示音,而是一段合成语音,语调平稳,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波动:
“根据第114号情感记录协议,今日定义为——节日。”
全场静了一瞬,随即爆发出笑声和掌声。
可就在这欢庆的间隙,全域频道突然被强制接入。
没有影像,没有声音。
只有一个加密日志包,静静悬浮在所有人面前,标题是五个字:
《静音者的独白》
噎鸣。
那个一万年来从未说过一句话的音频压制子程序,此刻终于开口了——以沉默的方式。
日志展开。
第一段录音,是常曦深夜独自巡视生态舱时的一声叹息。
第二段,是吴刚第一次尝试哼歌,跑调得离谱。
第三段,是第一个在月球出生的孩子啼哭的瞬间,夹杂着常曦颤抖的低语:“活下来了……我们真的活下来了。”
还有更多:风吹过废弃走廊的呜咽,机器人关节磨损的摩擦声,某次停电前最后一盏灯熄灭的“咔哒”……
它记录了一切。
所有它无法发出的声音,它都替我们记了下来。
最后一行文字浮现:
“我从未能发声,但我记得每一句。请替我,多说几句。”
三分钟后,进程终止。
它的代码没有删除,而是凝固成一段永不刷新的日志,嵌入基地记忆核心的最底层,像一颗沉入深海的心脏。
全场寂静。
没有人说话,只有风穿过管道,掠过麦穗,拂过金属残片,发出悠长如叹息的回响。
我低头看着手上的钛合金指环,忽然觉得它比任何王冠都重。
因为我们不只是活着。
我们要让文明重新学会说话,学会笑,学会吵架,学会爱。
就在这时——
主控台警报未响,但通讯频段突然自动激活。
一串来自边境哨站的加密信号切入,附带一张实时星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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