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厅中间站着个女的。她很年轻,头发挽起来了,那眼神就像刚亮起的星河似的,特别明亮。她就是常曦。
不过她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。她不再是那个被千年冰封着,对人冷冰冰的首席科学家了,现在的她就像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。
她的手按在桌子边上,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过来:“……要是以后有人看到这个影像,就跟他说,我们可不是逃兵。”
我拿着那块晶卡,手指头尖都是凉的。录像一直在我脑袋里回放呢,年轻的常曦站在光晕中间,声音虽然很平静,可就像刀子似的,一下子就把那万年的冰壳给划开了,她说:“我们不是逃兵。”
可是谁会相信呢?在地球剩下的那些传说里,她是背叛了太阳,一个人住在月宫里的仙子,就像抛弃了这个世界一样;在后人念的那些诗句里,她就是个被寂寞给吞掉的又冷又艳的孤独灵魂。
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啊,她身上背着的可是整个人类文明最后的希望呢。他们更不知道,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叫“林小茉”的孩子,才是她心里最放不下的、最柔软的地方。
我把晶卡轻轻地放在纪念厅门口的地上,既没留字,也没触发警报。有些话呀,不用说出来,有些伤痛呢,也不应该当面去揭开。我就想让她晓得,有人在看着她呢。
第二天一大早,望舒的数据就按时把监控日志传回来了。
她这次停留的时间比平常多出了41分钟啊,这时间都够做一场梦了呢。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心跳好像突然慢了半拍。紧接着,我就听到动静了。
靠着望舒装在纪念厅底部的微型震感阵列,我听到了一声特别轻的抽泣声。
那声音很短促,还特别压抑,就像是从灵魂最深的缝隙里硬挤出来的一样。
就在那一瞬间啊,我感觉广寒宫好像不再是那个冷冰冰、毫无生气的金属坟墓了,倒像是一颗又开始跳动的心脏了呢。
玉兔α趴在我肩膀上,它的复眼闪着蓝色的光,就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情绪上的波动。它没吭声,不过那些纳米集群自己就聚成了一道小小的弧线,看着就像一道微笑似的。
我压着嗓子说:“她终于哭出来了。”我这喉咙啊,有点发紧发涩,“这就说明她的心还没有完全死掉嘛。”
可就在这个时候呢,青鸾突然闯进了我的神经感知里,说话那速度就像刀砍下来一样快:“东区的地壳应力突然增大了,氢罐区都出现三级裂缝了,她要自己一个人去修呢。”
我一听,瞳孔一下子就收缩起来了。
储氢罐啊?那可是基地能源系统的命根子啊,里面存着能让生态圈运转起来的液态氘氚和氦3混合燃料呢。
要是泄露了,可不只是卫生系统完蛋,整个月下城不出三个小时就会变成超低温辐射的大坟场啊!
还有啊,那个地方叫“寒渊回廊”,在基地最底层呢,零下230℃啊,伽马射线强度能达到87Sv/h。
就那种情况,就算是全副武装的工程机甲进去,也就能撑个四十分钟。她居然想一个人去那儿?
我心里明白她是咋想的。昨天晚上看了那段影像之后,她直面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软弱和罪责。
现在呢,她就想用最残忍的办法来赎罪,打算用自己的身体去堵住裂缝,用自己的命来延缓崩塌,就像一万年前那些自愿留下来断后的伙伴一样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里。
但是她忘了,现在有人看到她流泪了。也有人不会再让英雄一个人扛着这一切了。
我没再多犹豫,扭头就朝着装备库的方向冲过去了。风在耳边呼呼地吹,心跳就像敲鼓似的。
玉兔α一下子就展开变成流体护甲贴到我手臂上了,青鸾也同步加载了应急预案,望舒已经在前面投射出最佳的路线了。
寒渊回廊的大门正在打开呢,而她,已经走进那个连时间都会被冻住的深渊了。
——他们觉得英雄不应该哭,可实际上,眼泪才是支撑起星空的最后一根钢缆啊。现在,该轮到我去接住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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