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门外的脚步声没断过，没一会儿，又涌进来好几个人。
“科长，我家小子刚烤好的，给你尝尝！”。
“这咸菜配窝窝最下饭，你留着吃！”
“我外甥从南方捎来的，不是啥好东西，你别嫌弃。”
每个来的人都不空手，或多或少，都带着东西。
江雪笑着一一收下，转身进屋，从柜子里拿出个盘子，上面放着芙蓉糕，还有几个黄澄澄的橘子。
她把糕点摆在石桌上，又摸出一把大白兔奶糖，对着院里探头探脑的几个小孩招手：“来，小朋友，吃糖。”
孩子们眼睛瞬间亮了，你推我搡地跑过来，小手接过奶糖，立刻剥开糖纸塞进嘴里，甜得眯起眼睛，其中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喊：“谢谢江阿姨！这糖比过年还甜！”
惹得一院子人都笑起来。
人一多，话题就像开了闸的水，哗啦啦地涌出来。
起初还聊些局里的琐事，比如“下个月的煤票会不会多给点”“仓库的新货架啥时候能装完”，聊着聊着，不知是谁起了头，话头就拐到了八卦上。
“你们听说没？财务科的小孙，前两天跟供销科的小李处对象了！”李姐压低声音，眼睛却亮得很，“我昨儿看见他俩在粮店门口偷偷拉手呢！”
“真的假的？”王大娘凑过去，语气里满是好奇，“小孙可是高中生，小李就是个普通工人，他俩能成？”
“怎么不能成！”张桂英忘了刚才的委屈，也跟着搭话，“小李人踏实，上次帮我家老周搬货，扛着五十斤大米都不喘，这样的小伙子，姑娘们都喜欢！”
王素梅撇了撇嘴，却也忍不住追问：“那他俩啥时候办事啊？处对象可得抓紧，别让人抢了去！”
江雪坐在石凳上，手里捏着块芙蓉糕，没怎么说话，却听得饶有兴致。
她活了几百年，见惯了修仙界的清冷疏离，师兄弟间要么比修为，要么争资源，哪有这般热热闹闹的家长里短？
这些八卦里没有勾心斗角，只有柴米油盐的烟火气。谁家长谁家短，谁的孩子有出息，谁的对象靠谱。
“还有啊，咱院门口老张家的小子，考上县里的中专了！一毕业，就能当干部！”
“哎哟，那可真是光宗耀祖！”
聊着聊着，不知是谁叹了句“这日子啊，啥都好，就是肚子不争气”，
话头一下就从八卦拐到了吃喝上。
“可不是嘛！”
“我家三口人，一个月就二十九斤粮票，还得掺着一半野菜窝窝吃。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，每回吃饭都盯着锅里，我都不敢多夹一筷子。”
“我家老头子是退休工人，粮票能多两斤，可也架不住家里有个半大孙子。上个月把攒的两斤白面拿出来蒸了回馒头，孩子吃了三个，直问‘奶奶，明天还能吃吗’，听得我心里发酸。”
张桂英也打开了话匣子：“我家老周粮票比旁人多三斤，可我们家还是吃不饱，经常半夜饿醒了睡不着。”
“最愁的是票啊！”刘百泉推了推眼镜，难得插了句嘴，“我这个月奖金发了十块，可拿着钱去供销社，想买点玉米面，人家说‘没粮票，有钱也不行’。黑市倒是有，可那价格，一斤玉米面要五毛钱，比供销社贵了一倍还多，哪敢常买？”
这话戳中了所有人的痛处，院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过了会儿，王素梅叹了口气，眼神往江雪那边瞟了瞟，语气里带着感激：“说起来，还是多亏了江科长。你这两个月总给局里拉来肉，每个月能分几两，虽然不多，可好歹能给孩子解解馋，熬点肉汤泡窝窝，也香啊！”
“是啊是啊！”张桂英立刻附和，刚才的委屈早抛到了脑后，看着江雪的眼神满是热络，“上次分的那半斤肉，我给老周炖了萝卜，他连汤都喝光了，说这是他今年吃得最香的一顿！”
“江科长你真是我们的福星！”
“有你在，咱矿务局的日子比别处强多了！”
江雪越听越不得劲，好像被戴高帽子了。
就在这时，张桂英悄悄拉了拉王素梅的袖子，两人对视一眼。
张桂英深吸一口气，往前凑了凑：“江科长……我、我想跟你打听个事……你那儿……能不能换点粮食啊？我用钱和你换点玉米面……”
王素梅也赶紧跟上，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：“江科长，我也用钱，能不能也换点大米？孩子总喊饿，我这当妈的心里不是滋味……”
两人话音刚落，院里其他几个没说话的邻居也悄悄抬起头，眼神期待地看向江雪。
江雪手里的动作顿了顿，心里“哦”了一声。难怪天早都黑了，这群人却磨磨蹭蹭不肯走，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。
之前的奉承、聊天、感谢，说到底，还是为了这一口吃的。
她看着眼前这些人，也没直接拒绝。
放下手里的芙蓉糕，缓缓开口：“粮食我这儿确实有一些，是之前托人从乡下捎来的。你们要是需要，就来换吧，只要钱，不要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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