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清瑶踏出慈安宫的门槛,刺骨的寒风卷着碎雪扑面而来,瞬间吹散了殿内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香气——那香甜中裹着腐朽的气息,像极了权欲深处悄然溃烂的伤口。
她深吸一口冷冽空气,鼻腔被冰雪刺激得微微发麻,肺腑却为之一清。
她紧了紧手中那只冰冷的玉盒,玉石的寒意透过指尖直渗骨髓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,仿佛握住的不是一个死物,而是一桩埋藏了二十年的血色罪孽。
盒身雕着盘龙纹路,棱角硌在掌心,隐隐生疼。
夜色如墨,她没有惊动任何宫人,身形如鬼魅般掠过长廊。
转过乾清门西侧的蟠龙柱,足尖一点,一块青砖无声下陷——幽暗地道赫然开启。
地道狭窄曲折,壁上萤石泛着幽绿微光,映出她冷峻的侧脸与身后拖曳的暗影;脚下湿滑,每一步都踩在积年的尘埃与阴谋之上,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陈年苔藓的腥气。
她知道,这是沈渊用无数暗桩性命换来的归途。
不多时,前方地砖微启,一线暖光透入。
她翻身而出,落地无声。
御书房内烛火通明,温暖如春,与外头冰天雪地恍若两个世界。
松烟墨香混着炭火烘焙的干燥气息扑面而来,驱散了她发梢凝结的霜粒。
沈渊一袭玄色龙袍,并未批阅奏折,只是静立窗前,负手而望。
他高大的身影在窗纸上投下孤绝的剪影,仿佛一尊沉默的神只,正独自承载着整座江山的重量。
窗外风雪呼啸,拍打着琉璃窗棂,发出低沉的呜咽声。
听到极轻的脚步声,他缓缓转身。
那双深邃如渊的龙眸中,不见帝王的威仪,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当他目光落在林清瑶手中的玉盒上时,那丝紧绷骤然化为万载玄冰,整个书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。
“找到了?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。
林清瑶没有说话,只是将玉盒轻轻放在他面前的紫檀木案上。
案面温润光滑,触手生暖,与她指尖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啪嗒。”一声轻响,玉盒开启。
半块早已干涸、色泽暗沉,却依旧散发着微弱精神波动的虫体残骸,静静躺在丝绒垫上。
它看上去平平无奇,表面布满龟裂纹路,边缘参差如被利齿啃噬过,隐隐透出一丝焦灼气味——那是南疆巫火焚烧后的余烬之息。
它让沈渊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他伸出手,指尖悬停在母体之上,距离不过寸许,却迟迟未落。
皮肤能感知到一股细微的灵压波动,如静电般激起手臂寒毛竖立。
空气死寂,唯有烛火偶尔爆开的“噼啪”声,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这心蛊母体……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冷得像淬了冰,“与当年从父皇心脉中取出的那半块,一模一样。”——这轮廓,这纹理,竟与幼时在父皇遗物匣中惊鸿一瞥的那枚残片如此相似。
那时他年幼,只当是寻常蛊毒标本,如今想来,处处透着蹊跷。
话音未落,林清瑶的识海中,药灵金阙的声音急促响起:“主人!不止是一模一样!我能感觉到,这半块母体与陛下体内的子蛊曾有过共鸣,但更重要的是,它上面残留的灵力波动,与当年弑君案卷宗里描述的‘南疆巫火’同源!她不只是楚晚晴的人,她是当年弑君案的……共谋者!”
林清瑶心头一震,看向沈渊。
只见他缓缓收回手,脸上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殆尽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然的冷笑,笑意却未达眼底。
“呵……原来如此。”他低声自语,像是在对林清瑶说,又像是在嘲讽那个天真的自己,“难怪,难怪自我登基以来,每当我要彻查母族旧案,她便会‘恰好’病重。难怪她总是劝我,往事如烟,莫要为了逝者,寒了生者的心。”
好一个“生者的心”!
原来她的心,早就被权欲和背叛的毒汁浸透,烂得只剩一具空壳!
三日后,一封来自慈安宫的懿旨送达各处,太后以“庆贺帝君龙体康复,神医功德无量”为名,于长乐殿设宴,遍邀王公重臣。
接到懿旨的那一刻,林清瑶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她几乎瞬间就看穿了这场鸿门宴背后的杀机:借合卺酒之名,在帝后二人的酒中同时下入“迷心蛊”。
此蛊能放大情欲,混淆神智。
届时,只需安排几个“无意”闯入的重臣,便能坐实帝后于大庭广众之下行苟且之事、有违人伦的“罪证”。
到那时,楚晚晴便可手持太后血书,以“清君侧、正纲常”为名,逼宫废后,废黜皇帝!
何其歹毒,一石数鸟!
她不动声色,转身看向正在窗边擦拭长剑的沈渊。
剑锋映着烛光,泛着凛冽寒芒,金属摩擦皮革的声音清脆而规律。
她清冷的声线里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意:“陛下,不如……就让她亲眼看看,谁才是这皇宫里,真正的毒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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