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白影身姿窈窕,一袭素袍在混沌中无风自动,明明看不清面容,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温柔。
月白色的衣袂如云般轻扬,仿佛拂过识海的每一寸裂痕,带来一种近乎母性的抚慰。
可这温柔之下,空气却凝滞得如同冻住的湖面,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“阿渊……”
一道空灵的女声在他识海深处响起,带着无尽的悲悯与慈爱,像春夜细雨落在枯枝上,又似远古低语穿透千年的尘埃。
声音未落,耳畔已隐隐传来若有若无的铃音——那是南疆蛊铃特有的颤鸣,在寂静中一圈圈扩散,撩拨着神魂最脆弱的弦。
沈渊的意识猛地一震,这个声音!
连日来,他夜夜被噩梦纠缠。
梦中,总有这样一个白袍女子,背对着他,温柔地劝他放下屠刀,忘却弑父之仇。
她的声音柔缓如溪水,指尖似乎轻轻掠过他的眉心,留下一阵虚幻的清凉触感。
可每当他试图靠近,想看清她的脸时,那温柔的身影便会骤然转身,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淬着寒光的利刃,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心口!
剧痛将他从梦中惊醒,醒来时,心口并无伤痕,但胸口仍残留着冰冷的金属触感,仿佛那刀尖还悬于心脏之上。
神魂却仿佛被撕裂般疼痛,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识海深处的裂隙,发出细微的、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声响。
此刻,随着魂契丹的药力融入识海,这梦中之景竟在清醒时重现!
“陛下?”
林清瑶敏锐地察觉到他气息的紊乱,伸手扶住他,指尖触及他手腕时,一股阴寒诡谲、不属于他自身的力量,如附骨之疽般缠绕在他的魂脉之上,冰冷滑腻,宛如毒蛇游走。
她眸光骤然一冷。
这不是走火入魔,更不是心魔作祟。
这是……“梦魇置换术”!
一种极其阴毒的南疆秘术,能借由一丝魂魄缝隙,在对方的梦境与记忆中植入虚假的幻象,日积月累,足以扭曲其心智,颠倒黑白,最终让中术者将敌人错认为至亲,将爱侣误判为仇寇!
楚晚晴!
她竟利用那早已被沈渊亲手斩断、却未彻底净化的微弱魂丝——那残存的联系如蛛网般隐匿于识海角落,虽细若游丝,却成了她埋下的“种子”,悄然滋生邪念!
“主人,不可!”药灵焦急的声音在林清瑶识海中响起,它的残魂因方才炼制丹药时被过度催动,此刻虚弱得近乎透明,“您刚耗损大量修为与心血,魂体不稳,此刻强行入他梦境,万一被那邪术反噬,您会神识俱灭的!”
林清瑶的眼神却异常坚定,她轻轻抚上沈渊蹙起的眉头,指尖冰凉,触碰到他额角渗出的冷汗,那湿意顺着她的指腹滑落,像一滴凝固的泪。
“若连他的梦都守不住,还谈什么共生死?”她唇角勾起一抹决绝的冷笑,“我倒要看看,是谁给她的胆子,敢在我的男人梦里装神弄鬼!”
子时,万籁俱寂。
栖云殿内殿,烛火被尽数熄灭,唯有窗外清冷的月光洒入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银霜,光影随风微微晃动,宛如水波荡漾。
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药香,混合着魂契丹燃烧后残留的焦苦气息。
林清瑶在沈渊床榻前布下“双生引魂阵”,阵法以两人交融的鲜血为引,以那枚魂契丹为媒。
她盘膝而坐,逼出一滴眉心精血,在自己光洁的额头迅速绘制出一道繁复的血色符文。
笔锋划过皮肤时,传来细微的灼痛,血液蜿蜒而下,沿着鼻梁滑至唇边,咸腥味在舌尖蔓延。
随着她口中法诀轻念,那符文仿佛活了过来,发出幽微的红光,与沈渊眉心因服下丹药而浮现的金色魂契纹路遥相呼应,两道光芒在空中交织,形成一道纤细却坚韧的魂链,嗡鸣作响,如同琴弦轻颤。
她缓缓闭上双眼,神识如一缕青烟,顺着那道玄妙的魂契联系,沉入沈渊深不见底的识海。
甫一入境,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!
眼前不再是金碧辉煌的皇宫,而是望不到尽头的废墟。
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,降下的不是雨水,而是粘稠的血滴,砸在崩塌的宫殿残骸上,发出“滴答”的声响,每一声都像敲在耳膜上的钝锤,令人心头发慌。
脚下的碎石咯吱作响,每一步都陷进半凝固的血泥之中,湿冷黏腻的触感从鞋底直透脚心。
这里,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痛苦所化。
林清瑶秀眉紧蹙,她能感受到沈渊的气息就在这片废墟的中心,却被一股强大的怨念与杀气所隔绝。
越往里走,血雨越大,耳边甚至响起了无数冤魂凄厉的哭嚎,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刮擦声和低沉的咒语吟唱,仿佛整座地狱正在苏醒。
终于,在昔日太和殿的残垣断壁中央,她找到了被困的沈渊。
他双目赤红,浑身散发着失控的暴戾气息,手中长剑嗡鸣,剑尖正死死对准前方——那里,站着一个与他容貌一模一样,却周身缭绕着黑气的影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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