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砖上的血迹尚未干透,李文博扭曲的尸身还未被拖下殿去,紫宸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就被一阵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打破,宛如一锅滚水,虽被强行压住盖子,沸腾的蒸汽却从每一丝缝隙中嘶嘶冒出。
林清瑶垂眸转身,未再看那具尸身一眼,缓步退出大殿,隐入偏殿幽暗的回廊之下。
檐角铜铃轻响,夜风拂过她鬓边碎发,带来一丝铁锈与血腥混杂的气息。
她立于廊下,指尖正轻轻摩挲着一枚方才从那碎裂的骨符上剥离下来的赤纹晶片。
晶片入手温热,触感如初春新叶般柔韧,却又隐隐透出尸骨特有的阴冷寒意,仿佛握着一段不肯安息的记忆。
其上血色纹路细密如织,在月光下微微脉动,宛如活物呼吸。
她将药王血脉之力悄然渡入其中,一丝微不可察的共鸣自血脉深处泛起——这晶片之中,竟蕴含着半缕她幼时在药宗禁地典籍中见过的“锁魂引”配方!
此引歹毒无比,专以活人精血为引,将一丝残魂强行锁入另一活人体内,使其成为傀儡。
但典籍记载,此术早已失传千年!
“主人……”识海深处,药灵几近透明的残魂发出急切的颤音,“‘锁魂引’只是基础……她用此术炼化残魂为‘镜引’,再借草木精气遮掩,已非原典所载之形!李文博死了,但他们之间的契约没有彻底断绝!魂契的力量只是被您暂时斩断,那条看不见的‘牵魂线’……正在唤醒预设的‘子契’!”
子契?
林清瑶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刀。
她的记忆急速回溯——昨夜烛火摇曳,张清河跪伏案前,双手奉上那份御史台名录,神情诚恳得近乎卑微。
她当时仅以药王血脉粗略扫过百官脉象,大多平稳有序,唯有一人……
御史大夫,周慎。
其脉象沉滞如淤泥,却又被一层温润药香巧妙掩盖,若非她血脉特殊,几乎难以察觉。
此人年过五旬,在朝中素有清正之名,是出了名的“犟骨头”。
名录附注,他三日前突患怪疾,面如金纸,却屡屡拒绝太医诊治,只对外宣称偶感风寒,并无大碍。
当时她只觉蹊跷,此刻想来,这“无碍”二字,简直是欲盖弥彰!
“青莲……”林清瑶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“你倒是聪明,专挑这些没人会怀疑的忠臣下手。”
此人位高权重,贸然接触恐惊走幕后之人……唯有夜探,亲自验其脉象。
当夜,清晖阁的灯火早早便熄了。
一道纤细的黑影借着夜色掩护,悄无声息地避开所有巡夜禁军,如同鬼魅般潜入了御史台官邸。
御史大夫周慎的卧房内,药味浓重,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草木清香,像是雨后松林的气息,沁人心脾,却令人头皮微麻。
窗纸映着昏黄烛影,榻上传来平稳悠长的呼吸声,仿佛熟睡正酣。
林清瑶隐于梁上,屏息凝神。
药王血脉的力量如无形蛛丝般垂落,悄然探入周慎体内。
果然,在他的命门要穴深处,她清晰地感知到了一个与李文博体内完全相同的扭曲印记!
那印记阴冷诡谲,如冻土下的蛇形根系缓缓蠕动,却被一层极淡的草木精气包裹着,像春藤缠绕枯枝,巧妙地遮掩了所有邪祟气息,难怪连太医都查不出异状。
“用药草之气养魂……你倒是尽得我药宗真传。”林清瑶心中冷笑,身形一晃,已悄然落于床前。
她自袖中取出一只通体碧绿的玉瓶,倒出一盏色泽清亮的液体,正是她以自身精血催化的“清心露”。
这药表面宁神,实则最擅激荡隐匿魂力,专为逼出藏于命门的邪契而制。
“周大人为国操劳,本宫特来探望。此乃宫中秘药,可安神定魄,大人不妨一试。”她的声音清冷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。
周慎仿佛刚从梦中惊醒,见是林清瑶,挣扎着便要起身行礼。
他接过药盏,面上满是感激涕零之色,一饮而尽。
片刻之后,异变陡生!
周慎的额角毫无征兆地渗出豆大的、带着腥臭味的黑汗,触手黏腻,散发着腐叶般的恶臭。
他身前的铜盆水面本是平静无波,此刻却泛起一圈圈诡异的涟漪,水波撞击盆壁,发出细微却刺耳的“叮——叮——”声,如同丧钟轻鸣。
水中倒影里,周慎那张清瘦刚正的脸,竟在一瞬间扭曲变形,短暂地化作一张妖冶而陌生的女子面容!
眉心一点朱砂痣,眼尾斜飞入鬓,美得令人窒息,也令人胆寒。
那张脸一闪即逝,快到仿佛只是幻觉。
林清瑶的眸光却骤然凝固!
“青莲……你竟敢用活人做你的‘镜傀’!”她低语,声音里是彻骨的寒意。
镜傀,以他人之身为镜,映照自身魂魄,从而实现千里之外的操控,比替魂术更为隐蔽,也更为歹毒!
回宫的路上,夜风更冷,吹得斗篷猎猎作响,远处更鼓声沉闷,一下下敲在心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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