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声穿透地层,仿佛丧钟,又似礼乐,幽幽回荡在死寂的陵寝之内。
那声音低沉如闷雷滚过岩壁,带着金属震颤的余韵,在耳膜上刮擦出细密的麻痒感,久久不散。
石门之后,一股混杂着尘土与陈年血腥的恶臭腥风扑面而来,黏腻如湿布捂住口鼻,喉间顿时泛起铁锈般的腥甜。
皮肤触到这股气流时,竟生出一层细密的寒栗,仿佛有无数腐烂的指尖正悄然拂过颈侧。
黑暗中,那口巨大无比的漆黑棺椁静静矗立,像一头蛰伏在深渊里的远古凶兽,散发着不祥的死气——那气息冰冷而沉重,压得人胸口发闷,连呼吸都变得滞涩。
一截早已褪色、却依旧能辨认出祥云样式的红绳,缠绕在那只苍白无力的手腕上。
它微微晃动,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风轻轻拨弄,发出细微至极的“簌簌”声,如同枯叶摩擦。
看到红绳的瞬间,沈渊如遭雷击,僵立原地,呼吸几乎停滞。
他耳边嗡鸣不止,仿佛有千万根银针扎入脑海,眼前只剩下那截刺目的红。
儿时记忆骤然翻涌:母后坐在窗边绣花,阳光落在她腕间的红绳上,暖得像一团火;她俯身替他系紧玉佩时,发丝垂落,带着药香与乳香交织的气息。
“渊儿,这玉佩护你一生平安。”——那声音温柔,却在此刻化作利刃,狠狠剜进心脏。
他失神地喃喃自语,声音轻得仿佛梦呓:“那只手……那红绳……是我五岁那年,在母后房中失踪的玉佩所在的位置……”
那玉佩,是父皇亲手为他雕刻的护身符,他视若珍宝,却在一夜之间离奇消失。
母后当时只说是他顽劣弄丢了,可他分明记得,玉佩是与这根红绳系在一起的!
“别靠近!”
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握紧了他颤抖的手腕,林清瑶的声音冷静得如同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,“棺上有‘腐心咒’残留,触之即化骨成脓。”
她掌心微颤,指尖却稳如磐石,寒意顺着肌肤渗入血脉,将他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。
他深吸一口气,眼中的悲恸被滔天的杀意取代。
林清瑶没有看他,目光死死锁定着棺椁。
她从怀中取出一块薄如蝉翼的冰蚕丝帛,小心翼翼地覆于掌心,指尖轻抚过棺盖的裂痕。
丝帛贴合皮肤的触感柔滑微凉,宛如第二层肌肤。
就在指尖触碰的刹那,一股阴冷、粘稠、绝不属于人间的气息,顺着丝帛猛地钻入她的感知!
那气息仿佛有生命,在棺椁深处如心脏般缓缓搏动,每一次跳动,都伴随着低频的震动,沿着指骨传入臂膀,令人心脏随之抽搐。
更可怕的是,那搏动竟与远方某处遥相呼应,如同一根无形的丝线,牵连着两个世界的命脉。
“这不是先帝的遗体……”她眸光骤凝,一字一顿道,“是某种‘活封’。”
“主人!”伏在她耳边的药灵声音尖锐,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,“这气息……这气息的根源,和南疆赤焰祭坛的地脉是相连的!这口棺材是个引子,一旦完全开启,就是巫王睁眼之时!”
两人猛地对视,瞬间明白了所有。
所谓的先帝遗诏,所谓的寻找真相,从头到尾,就是一个引诱他们亲手打开这魔王囚笼的巨大骗局!
当夜,药庐烛火未熄。
林清瑶盘坐于案前,额角沁出细密冷汗——那一缕棺中黑气仍在玉瓶中嘶吼冲撞,每一次撞击都似在撕扯她的神识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嘶嘶”声,如同毒蛇啃噬玻璃。
整整三个时辰,她翻遍了《南荒异录》《冥毒志》《古禁术考》,皆无所得。
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纸张与苦参混合的气味,指尖划过书页的沙沙声成了唯一的节奏。
直到药灵颤抖着提醒:“主人,试试……您的血?”
她怔住。
三年前渡劫失败,经脉尽毁,正是那一滴意外渗入典籍的精血,唤醒了尘封百年的《药王札记》……
她咬破指尖,一滴泛着淡金色涟漪的药王精血坠落,渗入书案上那张古老的残页。
血液接触纸面的瞬间,传来轻微的“滋”响,像是热油滴落雪地。
残页上本已模糊的字迹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,最终汇聚成一行鲜红如血的大字:
“欲斩不死者,须得毒王临尘;欲启真传承,当赴断魂谷底。”
断魂谷!
林清瑶的眸光瞬间凝成冰霜。
那是药宗禁地中的禁地,传说中历代药王陨落后魂魄的归处,亦是那禁忌之力——“毒王领域”唯一可能觉醒的地方!
“主人,不可!”药灵焦急地从她袖中窜出,微光在空气中急促闪烁,“断魂谷有上古天傀儡守关,百年来闯入者无一生还!那是死路一条!”
林清瑶却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,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,只有彻骨的决绝。
她从药案上拿起三根浸透了自身精血的特制血香,缓缓点燃,插于香炉之中。
青烟袅袅升起,带着一丝温热的铁锈味,飘向窗外无尽的黑夜,仿佛是她向命运递出的最后一封战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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