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育良环视一周,目光从每一位与会者的脸上扫过。
从那些副省长,到各大厅局的一把手,最后落在了李达康的脸上。
他清了清嗓子。
“咳。”
一声轻咳,整个会议室瞬间落针可闻。
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,目光专注地看着他。
在这一刻,高育良清晰地感受到了权力的滋味。
那是一种无形的,却又沉甸甸的力量。
它来自于他屁股底下这张椅子,来自于他面前这个写着“省长”的铭牌。
更来自于这间屋子里,所有手握重权的人向他投来的敬畏的目光。
“好了,人都到齐了。我们开会。”
高育良的声音不高,却在每个人的心头都激起了涟漪。
“各位同志,说实话,我这个省长来得有点突然。”
高育良的开场白,就让会议室里不少人愣了一下。
这不符合惯例。
通常的开场,应该是纲领性的,高屋建瓴的。
“组织上信任我,把汉东省政府这个担子交给我,我深感责任重大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人。
“前任的刘省长,因为个人身体原因,向组织上提出了退休申请,中央已经批准了。”
一句“个人身体原因”,轻描淡写,为前任省长的离去画上了句号。
在场的都是人精,自然听得出这背后的分量。
旧的时代,彻底翻篇了。
高育良语气里没有官腔,反而像是在和老朋友们闲聊家常。
“所以啊,我算是临危受命。以后咱们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了。”
“工作上有什么问题,有什么想法,随时可以来找我谈。”
“我办公室的门,永远向大家敞开。”
这番话,让在场的老牌副省长们都感到了新奇。
他们习惯了正襟危坐,听着四平八稳的报告。
高育良这种接地气的会议风格,他们还是第一次领教。
角落里的祁同伟,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老师。
他知道,这看似随和的开场,其实是一次精准的政治宣告。
高育良在用自己的方式,在这座省政府大楼里,烙上属于他自己的印记。
就在这时,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“高省长说得对。”
众人循声望去,说话的正是李达康。
李达康腰板挺得笔直,目光直视着高育良。
“我们政府的工作,本就该脚踏实地,不能总是飘在天上讲大道理。”
“最终还是要落到为人民服务,为汉东的经济发展服务上来。”
这番话,既是附和,也是表态。
高育良看向李达康,眼神里掠过不易察觉的赞许。
和聪明人打交道,就是省力。
李达康的这句附和,让高育良心里很舒服。
他要的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下属,而是一个能和他同频共振的搭档。
哪怕只是暂时的。
“达康同志说得很好嘛。”
高育良顺势接过了话头,整个人的气场也随之一变。
刚才的随和仿佛是序曲,现在正片开始了。
“民生,民生,人民的生活,才是我们一切工作的出发点。”
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“前段时间,我去魔都开会,感触很深。”
“人家一个外资项目审批,材料齐全,三天就能走完所有流程。”
“我们呢?”
他环视一圈,声调陡然提高。
“我听说,光明区的一个信访办窗口,老百姓反映窗口太高。”
“群众来办事,得踮着脚探着身子说话,一天下来腰酸背痛。”
会议室里顿时安静得可怕。
高育良像是没看到众人的变化,自顾自地继续说道。
“就这么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,改一下窗口的高度,很难吗?”
“不难吧。”
“可我听到的情况是,这份要求整改的报告,从区里报到市里,来来回回,走了半年。”
“上面盖了十几个红戳子,窗口还是那个窗口,一点没变。”
他的话音不高,却字字诛心。
这已经不是在批评一个区的工作作风了,这是在打整个官僚系统的脸。
祁同伟坐在下面,眼观鼻,鼻观心,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波澜。
他太了解自己的老师了。
这一手敲山震虎,用得炉火纯青。
先用一件谁也无法反驳的小事,占据道德的制高点。
果然,高育良的话锋一转。
“不过,后来这个问题解决了。”
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。
“光明区的区长,叫孙连城是吧?”
高育良的目光,状似无意地落在了李达康的脸上。
李达康喉结滚动了一下,没有说话。
孙连城这个名字,他当然知道。
一个对工作毫无热情,只求无过不求有功的“太平官”。
高育良提他做什么?
“这个孙连城同志,我看就很有办法嘛。”
“报告批不下来,窗口改不了,他怎么办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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