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躲在人群里的声音顿时哑火。
但村民们的不满并未平息。
失去了对官府的敬畏和指望,恐惧转化成了更激烈的反弹。
“县老爷要是不管,我们就去府城!找府台大人做主!”
“对!告到府台大人那里去!就不信没人治得了那妖女!”
“走!大家一起去府城!”
“府台大人”四个字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林正德心口!
他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!
正值多事之秋!
若是让府台大人知道“白发妖女”就在县里,后果不堪设想啊。
恐怕会有一波又一波的人过来……过来送死!
搞不好军队也会来,到时候又是腥风血雨,临山县恐怕就完了!
即便能隐瞒下来,命案的事情也不好糊弄,说不得要丢了乌纱帽。
林正德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,嘴唇哆嗦着,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,求助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身边的周明远。
周明远一直冷眼旁观,此刻见火候已到,县尊已被逼到绝境,他上前一步,轻轻咳嗽一声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盖过了村民的喧哗。
“肃静!”
待众人目光聚焦过来,周明远捋了捋山羊胡,脸上带着一种洞悉律法的从容,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金石之音。
“尔等只知哭诉求告,可曾想过,你们口中的‘冤屈’,于法理之上,是否站得住脚?”
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癞子、二狗的父母,扫过那几个带头的老者。
“根据本朝律例:夜,无故入私宅,打死勿论!’”
轰!
这“打死不论”四个字,如同晴天霹雳,狠狠劈在癞子、二狗父母和所有村民头上!
老村长身体晃了晃,脸色灰败。
村民们也如同被掐住了脖子,瞬间鸦雀无声!
他们平时邻里串门随意惯了,从未想过这看似不起眼的“夜入私宅”,在律法上竟有如此严厉的后果!
主家打死都无罪!
癞子和二狗的父母如遭雷击,瘫软在地,绝望地看着周师爷,嘴唇哆嗦着,却再也说不出一个“冤”字。
林正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,腰杆瞬间挺直了!
心中对周明远的急智佩服得五体投地!
他猛地一甩袖袍,官威凛然,声音洪亮,带着不容置疑的判决:
“听见没有?!夜入私宅,行窃未遂也是入宅!此乃大忌!户主登时格杀,合乎国法!天经地义!尔等子嗣咎由自取,死有余辜!与他人无尤!动手之人,无需担责!”
他一锤定音,将这桩足以让他丢官甚至掉脑袋的棘手命案,彻底盖棺定论!
“不!”
癞子的老娘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哀嚎,彻底昏死过去。
二狗的老爹也老泪纵横,捶胸顿足,却再也无力争辩。
两人被几个不忍的村民搀扶着,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般,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人群,背影佝偻,充满了绝望。
老村长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,又看看神色各异、最终归于沉默的村民,长长叹了口气,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悲悯和无奈。
“唉……造孽啊……都是苦命人……”
一场足以掀翻县令官帽的风波,在冰冷的律法条文和更高层次的恐惧压制下,暂时平息了。
但空气中弥漫的恐惧和怨恨,却如同沉甸甸的铅块,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。
与此同时,王铁柱家的小院内,气氛却是另一番景象。
石桌上,摆好了几样简单的农家饭菜。
张氏的手艺算不上好,但热气腾腾,带着烟火气。
小丫正踮着脚尖,努力伸着小胳膊,去够石桌中央果盘里红彤彤的果子。
“小丫!”
张氏眼疾手快地把她抱下来,语气带着责备。
“不能再吃了!刚才不是已经吃了一个吗?”
小丫被母亲抱离了目标,小嘴撅得老高,能挂个油瓶。
她大眼睛委屈地眨了眨,指着主屋方向,奶声奶气地辩解。
“可……可是奶奶同意了!我问奶奶了,奶奶说想吃就吃!”
在她的认知里,奶奶是这里最大的人,奶奶点头了,那就一定可以。
而且,果子真的好好吃!
张氏被女儿这天真又执拗的逻辑堵得哑口无言。
她确实亲耳听到白璃说了。
可人家客气,自己怎能当真?
但看着女儿委屈的小脸,她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其中的“分寸”和“客套”。
最终,还是那句朴实的话最有效。
“果子吃多了,就吃不下饭了!粮食金贵,可不能糟蹋!”
提到粮食,小丫想起了以前吃不饱时的难受滋味,小脸上的委屈和不甘瞬间被犹豫取代。
她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诱人的红果子,最终还是乖乖地缩回了小手,小声嘟囔:“那……那等吃完饭再吃……”
张氏松了口气,连忙吩咐大丫,看好妹妹。
她转身回卧室,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用干净粗布仔细包裹着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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