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,将整片山谷紧紧包裹。风声穿过嶙峋的怪石,发出时而尖锐、时而低沉的呜咽,像是无数冤魂在暗中窃窃私语,又像是这方天地对闯入其怀抱的将死之物发出的冰冷嘲笑。
林枫,或者说,灵魂核心是那位陨落神主的少年,依靠在一块冰冷而粗糙的巨岩背风处,暂时隔绝了那刺骨的寒意。他紧闭双目,全部的意志都集中于体内那片如同废墟般的战场。
胸口那记“摧心掌”留下的阴毒劲力,如同一条盘踞在心脉要害的毒蛇,不断释放着破坏性的能量,试图彻底断绝这具身体的生机。而遍布四肢百骸的骨裂、肌肉撕裂以及长期亏空导致的虚弱,则像无数细小的枷锁,禁锢着他任何试图移动的念头。
“必须尽快离开……”这个念头如同烙印,深深刻在他的意识深处。林浩等人随时可能返回,云辰那如同梦魇般的神念不知何时会再次扫过,留在这里,无异于坐以待毙。
但他没有贸然行动。这具身体太脆弱了,任何不当的发力,都可能让本就严重的伤势雪上加霜,甚至直接导致这刚刚勉强维系的生命之火彻底熄灭。
他摒弃了所有焦躁与冒进,心神沉静如古井,再次引导起那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神识,以及周围山谷间稀薄驳杂的灵气。
这一次,目标更加明确,策略也更加精细。
他不再试图全面修复,那对于目前的条件而言是痴人说梦。他选择了一种类似于“重点突破,维持基本”的策略。
神识如同最灵巧的织针,而那一丝丝被筛选、提纯过的温和灵气,则如同韧性极佳的丝线。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些“丝线”,避开了那些主干经脉的淤塞区域,专挑那些相对完好、或者损伤较轻的肌肉纤维、筋膜网络以及骨骼连接处进行渗透和滋养。
重点,放在了双腿和支撑躯干的核心肌群上。
他“看”到,灵气如同甘霖,缓慢地浸润着大腿股四头肌那撕裂的创口,细微地刺激着肌纤维的再生与连接;流淌过小腿胫骨前肌和腓肠肌,缓解着因骨折和软组织损伤带来的肿胀与剧痛;更有一部分,被他刻意引导至腰腹部的核心区域,那里是发力的根源,必须保证最基本的稳定性。
这个过程,充满了难以想象的艰辛。灵气流过受伤组织时带来的,并非全是舒爽,更多是一种混合着麻、痒、酸、痛的复杂感受,尤其是当灵气触及骨骼裂痕时,那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酸涩痛楚,足以让意志不坚者瞬间崩溃。
但林枫的意识,如同亘古不化的玄冰,承受着这一切,没有丝毫动摇。他甚至在这种极致的痛苦中,更加清晰地把握着每一丝肌肉的颤动,每一寸骨骼的承压极限,不断微调着灵气的流向与强度,确保修复效率的最大化,同时避免造成二次伤害。
至于胸口那致命的掌伤,他采取了“围而不攻”的策略。调动了相对较多的灵气,在掌力盘踞的周围,构筑起一层层薄而坚韧的“隔离带”,如同设立了一道道防线,最大限度地延缓那阴毒劲力对心脉和其他重要脏腑的侵蚀速度。这不是根治,而是拖延,为他争取宝贵的行动时间。
时间,在无声的痛苦与专注中悄然流逝。夜空中的星辰缓缓移动,月亮沉下,东方的天际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如同鱼肚般的灰白。
当天边第一缕熹微的晨光,如同利剑般刺破沉重的夜幕,勉强驱散山谷中部分浓重的黑暗时,林枫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,随即缓缓睁开。
一夜的煎熬,并未在他眼中留下疲惫,反而让那份深邃的平静,沉淀得更加浓郁。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,嘴唇干裂,但仔细看去,会发现那层代表死气的灰败,似乎淡化了一丝。
他尝试着,极其轻微地,动了动右手的食指。
一股清晰的、源自肌肉和神经的反馈传来,伴随着依旧存在的痛楚,但却不再是之前那种完全不受控制、如同瘫痪般的感觉。
成功了!
虽然距离恢复如初还差得极远,但至少,他重新获得了对这具身体最基本的、局部的掌控力!这意味着,他拥有了初步行动的可能!
希望,如同黑暗中萌发的幼芽,虽然微弱,却切实存在。
他不再犹豫,用手臂支撑着身体,依靠着背后岩石的摩擦力,开始一点一点地,尝试改变姿势,从倚靠变为坐直。每一个微小的动作,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势,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感,额头上刚刚干涸的冷汗再次沁出。
但他眼神坚定,动作虽然缓慢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然而,就在他上半身刚刚勉强脱离岩石支撑,重心尚未完全稳住之际——
“沙沙……沙沙……”
一阵极其轻微、却绝非风声的摩擦声,从不远处的一簇茂密的、带着尖刺的灌木丛后传来!
林枫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!不是源于恐惧,而是一种历经无数生死搏杀后形成的、对危险近乎本能的警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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