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斜的日头将山林染上一层昏黄,云飞踏着满地腐叶,身影在虬结的林木间疾行。他肩头的伤口早已结痂,那是赵家高手留下的最后一道痕迹,此刻正随着他的步伐隐隐作痛,像是在提醒着数日前那场生死搏杀。
风忽然变了方向,带着几分山巅的凛冽。云飞脚步一顿,抬头望向前方的林木竟在此处骤然稀疏,一道陡峭的山脊如被巨斧斩断,直直插向天际,峰顶隐在薄云之后,竟看不到全貌。更奇的是,山脊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气波动,却听不到半分鸟兽声息,仿佛连风都不愿在此多作停留。
“断云峰……”云飞望着那孤绝的山峰,对照了凌菲给他的地图,心中竟莫名生出一股安定感。这地方偏僻无人,灵气虽不算浓郁,却胜在精纯,恰好能让他避开纷扰,梳理近日所学。
就在他打定主意要在此休整时,识海中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,像是沉眠多年的古钟被轻轻敲响。
“前辈,总算醒了?”云飞嘴角勾起一抹浅笑,寻了处背风的山坳坐下。识海内,一道半透明的虚影缓缓凝聚,身影比上次清晰了几分,只是眉宇间仍带着挥之不去的沧桑。他飘在识海深处,目光似能穿透魂魄,落在云飞体内流转的气息上:“你这小子,倒是会挑地方。此峰虽无名,却有几分断妄之意,倒是适合你此刻的心境。”
“前辈既醒了,正好指点我一二。”云飞也不绕弯子,直接盘膝坐好,双手缓缓抬起,摆出了《撼天拳法》的起手式。拳风初动时,左臂隐隐有青芒闪烁,一道模糊的龙形虚影挣扎着要冲出。右臂则泛着淡淡的金光,虎啸之声若有若无。可这两道虚影刚一显现,便像是被风吹散的烟雾,转瞬即逝,只余下一丝微弱的灵气在掌心盘旋。
“还是这样?”云飞皱起眉头,掌心微微发烫。在赵家追杀时,他凭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劲,曾短暂让龙虎虚影同时显现,逼退了三名筑基期的修士。可一旦沉下心来修炼,这虚影便变得极不稳定,时有时无。
六道目光落在他躁动的灵气上,缓缓开口:“你可知为何赵家追杀时,你能引动虚影,此刻心平气和,反倒不成?”
云飞一愣:“难道不是因为危急关头,潜力爆发?”
“肤浅!”六道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,“你练的是《撼天拳法》,引的却是‘轮回之气’。这气,非苦修炼化可得,乃需悟透生死之理方能掌控。你在赵家追杀时,身临绝境,生死一线间, 反倒触碰到了轮回的边缘。此刻你刻意求稳,心有杂念,反倒与这股气背道而驰。”
“轮回之气……悟生死之理……”云飞喃喃重复着,眉头拧得更紧。他自踏入炼气后,见惯了厮杀与死亡,可生死之理,究竟是什么?是黑风岭上被妖兽撕碎的修士?还是血祭点那些被当成祭品的凡人?亦或是落马镇上,那些为了护镇而死的散修?
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,像是翻涌的潮水,冲击着他的心神。黑风岭的腥风扑面而来,低阶修士为了抢夺一株灵草,不惜将同伴推入妖兽巢穴。血祭点的祭坛上,村民的啼哭与修士的狞笑交织,鲜活的生命在阵法中化为飞灰。落马镇的火光里,无数散修嘶鸣着倒地。
“杀伐,是恶吗? ”云飞的声音有些沙哑。他曾以为,修士当斩妖除魔,守护弱小,可黑风岭的修士为了利益自相残杀,血祭点的修士视人命如草芥,他们的杀伐,是恶。可他自己呢?为了自保,他杀过赵刚,杀过拦路的妖兽,他的杀伐,又是善是恶?
“守护,便是善吗? ”他又想起落马镇上那些死去的护镇散修。而那些靠着杀戮和掠夺变强的修士,却能活得逍遥自在。这世间的善恶,似乎与生死一样,混沌不清。
就在这时,六道的声音再次响起,像是一道惊雷,劈在他的思绪中:“你既见了生,也见了死。既为了自保而杀,也为了护人而战。可你始终将‘生与死’、‘善与恶’分得太清。须知,杀伐未必是恶,护生也未必是善。生死本就是轮回,是世间最自然的道理。”
“生死本就是轮回……”
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云飞心中的枷锁。他猛地睁开眼睛,瞳孔中闪过一道明悟的光芒。是啊,黑风岭的修士死了,可他们抢夺的灵草还在生长。血祭点的凡人死了,可那座祭坛最终被他摧毁。落马镇的散修死了,可镇上的人活了下来,带着一种期待继续前行。生不是终点,死也不是终结,就像四季更替,昼夜轮转,这便是轮回。
轰!
就在他想通的瞬间,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。原本躁动不安的灵气骤然变得温顺,一股远比之前精纯十倍的气息从他丹田深处涌出,顺着经脉飞速流转,所过之处,经脉微微发烫,却异常舒畅。这股气息,正是比之前更精纯的轮回之气,而他的修为,一下子到了炼气八层巅峰。
他再次抬起双手,《撼天拳法》 的招式信手拈来。这一次,左臂的青芒不再微弱,一道清晰的龙形虚影盘旋而上,龙鳞分明,龙须飘动,一声低沉的龙吟响彻山坳,震得周围的落叶簌簌作响。右臂的金光也凝聚成形,虎头峥嵘,獠牙毕露,虎啸之声与龙吟交织,竟形成一股无形的气势,将地面的尘土都震得飞扬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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