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家老宅熟悉的飞檐翘角映入眼帘,门前的石狮静默伫立,带着岁月沉淀的安稳。苏晚意站在车旁,目光从座椅缝隙间那点刺眼的铝箔上艰难移开,强迫自己看向陆寒州。他站在逆光里,身形依旧挺拔,唇角带着温和的弧度,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出差归来。
“快进去吧,苏叔叔他们该等急了。”陆寒州见她站着不动,温声催促。
苏晚意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,走上前,不是转身离开,而是伸出手,轻轻抱了抱他。这是一个克制却充满依恋的拥抱,她的脸颊在他微凉的西装外套上短暂停留,声音闷在他胸前:“晚上见。你自己……一定要当心。”
陆寒州身体有瞬间的僵硬,随即更用力地回抱了她一下,大手在她后背安抚地拍了拍:“嗯,晚上见。”他的声音低沉,落在耳畔,带着令人贪恋的暖意。
松开手,苏晚意不再犹豫,转身快步走向老宅大门。她不敢回头,怕多看一眼,就会控制不住眼底的情绪。直到听见身后汽车引擎声重新响起,渐行渐远,她才在门廊下停住脚步,微微侧身,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,久久未动。
“晚意!你可算回来了!”林姨的声音带着哽咽,第一个从屋里冲了出来,一把拉住她的手,上下打量,眼圈瞬间就红了,“瘦了,也黑了,那边是不是特别辛苦?没遇到什么危险吧?”
苏父苏睿卿紧跟其后,虽然竭力保持着父亲的沉稳,但那双布满关切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手,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与担忧。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。”他连连说道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。
家的温暖瞬间将苏晚意包裹,冲散了些许海上的腥风血雨和心底的隐忧。她反握住林姨的手,又看向父亲,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:“爸,林姨,我没事。你看,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嘛。”她刻意用轻松的语气,省略了所有的惊心动魄。
回到熟悉的客厅,喝着林姨亲手炖的、火候十足的鸡汤,听着父亲絮叨着这些日子家里和公司里的琐事,苏晚意的心才真正一点点落回实处。这才是人间烟火,是值得她用尽全力去守护的平凡温暖。
她简单分享了航途的“顺利”和一些海上见闻(自然是过滤掉危险部分的版本),也提到了与陆寒州关系的稳定,收获了林姨欣慰的泪水和父亲复杂又祝福的目光。
下午,苏晚意借口要整理灵感,回到了自己二楼的房间。关上门,窗外是熟悉的庭院景致,她却无心欣赏。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陆寒州略显苍白的脸,他压抑的轻咳,按向胸口的手,还有那枚……藏在座椅缝隙间的药片铝箔。
她走到书桌前,摊开母亲留下的笔记,却不是翻阅刺绣技法,而是寻找那些关于温补、调理的古老方子,以及笔记角落里,偶尔提及的关于一些特殊能量冲击后,身体可能产生的虚弱与滞涩感的记载。她的指尖划过那些娟秀的字迹,仿佛能从中汲取到力量与方向。
傍晚时分,苏晚意亲自下厨,按照笔记上的方子,仔细煲了一锅温润滋补的汤。她做得很用心,仿佛将所有的担忧与祈愿,都细细熬煮进了那氤氲的热气里。
刚将汤煲放在保温桌上,手机便响了,是陆寒州。
“我到了。”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比白天似乎更显疲惫,但语气依旧温和。
“我马上出来。”苏晚意挂断电话,对林姨和苏父打了声招呼,“爸,林姨,我和寒州出去吃饭。”
她拎起准备好的保温桶,走到门口。陆寒州的车已经停在老地方,他本人则倚在车边等候。夕阳余晖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光,他换了一身休闲些的深色西装,少了些商场的凌厉,多了几分慵懒,只是那脸色在暮色中,愈发显得清癯。
见到她出来,他直起身,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保温桶上,微微一怔。
“给你煲了汤,吃饭前先喝一点,养胃。”苏晚意走到他面前,将保温桶递过去,语气自然得如同最寻常的关心。
陆寒州眼底闪过一丝愕然,随即被浓得化不开的动容取代。他接过尚带着温热的保温桶,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手,微凉。他深深看了她一眼,那目光复杂,包含了感激、歉然,还有一丝被看穿秘密后的无奈与柔软。
“谢谢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有些哑。
“走吧,餐厅我订好了。”苏晚意若无其事地挽住他的手臂,感受到他臂弯传来的、比往常稍低的体温,心又沉了沉。
餐厅环境清幽雅致,独立的包间确保了私密性。菜式是苏晚意精心挑选的,清淡而营养。陆寒州看起来胃口不错,至少在她面前,他努力表现得一切如常。他甚至主动聊起了下午回公司处理的一些事务,语气平稳,思路清晰。
但在灯光下,苏晚意看得更加分明。他偶尔会停下话语,端起水杯喝一口,借以掩饰呼吸间那微不可察的凝滞。他握着筷子的手指,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那罐汤,他喝得很慢,却喝得一滴不剩。放下汤碗时,他看着她,眼底有细碎的光在流动:“很好喝。很久……没有喝到这样的汤了。”
这句话里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眷恋与脆弱。苏晚意鼻子一酸,几乎要落下泪来。她强忍着,伸手覆上他放在桌面的手,轻轻握住:“喜欢的话,以后经常给你煲。”
他的手微微一动,随即反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。两人都没有再说话,静谧的包间里,流淌着无声的深情与沉重的担忧。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,璀璨夺目,却照不亮彼此心底那片为对方悬着的阴影。
晚餐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温情与压抑中结束。陆寒州坚持送苏晚意回苏家老宅。车子停在熟悉的位置,他照例下车为她开门。
“明天……”苏晚意站在他面前,仰头看着他,“你有什么安排?”
“上午有个必须出席的会议,”陆寒州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,动作轻柔,“下午……爷爷让我回大宅一趟,说有些家事。”
他语气平常,但苏晚意却敏锐地捕捉到他提及“爷爷”和“大宅”时,眼底一闪而过的凝重。那并非寻常归家省亲的轻松,反而像是……要去面对某种既定的事实,或是做出某个重要的决定。
她的心,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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