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寒州那微弱却清晰传入耳中的声音,像一道划破厚重阴霾的光,瞬间照进了林晚意冰冷绝望的世界。“别怕”这两个字,从他口中说出,带着呼吸机的杂音和重伤后的虚弱,却比任何华丽的誓言都更具力量,狠狠撞在了她最柔软的心防上。
一直强忍的泪水决堤般涌出,她紧紧捂住嘴,不让自己哽咽出声,对着话筒,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。所有的坚强、所有的算计、所有的恨意与猜疑,在这一刻,都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委屈和无法言喻的依赖所取代。在这个孤立无援、四面楚歌的绝境里,他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。
“我……我在……”她哽咽着,快速而低声地报出了自己藏身的大致街区和一个显眼的标志物。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他多少,不知道这份“救援”背后是否还有陆家的阴影,但此刻,她别无选择。
“等……”陆寒州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,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阵模糊的、似乎是医护人员或旁人靠近的嘈杂声,紧接着,通话被急促地切断。
忙音传来,林晚意的心也随之猛地一沉。他那边的情况,显然也不容乐观。
她蜷缩在肮脏的垃圾桶后面,抱着膝盖,将脸埋进去,任由无声的泪水浸湿了破损的衣襟。寒冷、恐惧、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,但她心中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——他在找她,他在那样的情况下,依然试图庇护她。
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。每一秒,她都担心会有林家的人或者更坏的人找到这里。她竖起耳朵,警惕地听着巷子外的任何风吹草动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有十几分钟,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。一道微弱的车灯由远及近,缓缓停在了巷口。不是林家的车,是一辆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黑色轿车,毫不起眼。
车门打开,一个穿着深色便装、面容平凡却眼神锐利的年轻男人快步走了下来。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,迅速锁定了林晚意藏身的角落。
他没有出声,只是朝她做了一个“跟我来”的手势,眼神冷静,带着一种专业人士的可靠感。
是陆寒州的人!他真的派来了人!
林晚意心中那丝火苗瞬间亮了几分。她挣扎着站起身,赤着脚,踉跄地跟着那个男人走向车子。
男人为她拉开车门,在她坐进去后,迅速回到驾驶位,车子平稳而迅速地驶离了这片区域,汇入凌晨稀疏的车流。整个过程干净利落,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。
车内开着温暖的空调,驱散了林晚意身上的寒意。她靠在舒适的后座椅上,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、逐渐亮起晨光的城市,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。从林家冰冷的奢华到垃圾桶旁的肮脏绝望,再到这温暖安静的车厢,短短几个小时的经历,比她过去二十年的人生还要跌宕起伏。
车子没有开往医院,也没有开往陆寒州的公寓,而是驶向了城郊一个看起来安保极其严密的私人疗养院。这里环境清幽,绿树成荫,入口处需要经过好几道身份核验。
最终,车子在一栋独立的、被竹林环绕的小楼前停下。
“林小姐,请。”那个沉默的男人为她引路。
走进小楼,里面装修简约而舒适,医疗设备却一应俱全。在二楼一间朝阳的房间里,林晚意再次看到了陆寒州。
他半躺在病床上,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,唇上没什么血色,左肩缠着厚厚的绷带,身上连接着监控生命体征的仪器。但那双深邃的眼眸,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和锐利,只是在看到她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时,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,掠过一丝极快的心疼与怒意。
房间里除了他,还有一位穿着白大褂、气质沉稳的医生和两名一看就是心腹的保镖。
“你……”林晚意站在门口,看着这样的他,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
陆寒州对医生和保镖微微颔首,那几人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,并带上了门,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。
“过来。”他朝她伸出手,声音依旧有些低弱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。
林晚意迟疑了一下,最终还是慢慢走了过去。她没有去握他的手,只是站在床边,低着头,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,又像是一只受了重伤、警惕不安的小兽。
陆寒州看着她赤着的、沾满污秽的双脚,看着她被刮破的衣服和凌乱的头发,还有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清晰的红肿,眉头紧紧蹙起,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。
“他们对你做了什么?”他的声音冷了下来,带着一丝压抑的杀气。
林晚意摇了摇头,鼻子一酸,又想掉泪,却强行忍住。“没……没什么。我自己跑的。”她顿了顿,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他,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,“你……你的伤怎么样?”
“死不了。”陆寒州语气平淡,仿佛中枪的人不是他自己。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,“比你现在的样子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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