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风,终于褪尽了最后一丝料峭的寒意,变得温煦而柔软,像母亲的手,轻轻拂过城市的每一寸肌肤。阳光明澈而不灼人,透过梧桐公馆顶层病房那扇巨大的落地窗,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入,将室内映照得一片亮堂,连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在光柱中欢快地舞蹈。窗外,梧桐树已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海,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,生机勃勃。
病房内,那种弥漫了数月之久的、与生命拉锯战相伴的凝重气息,正在悄然消散。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被阳光和暖风冲淡了许多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、明快的氛围。
今天,是一个大日子。
李主任刚刚带领医疗团队完成了最后一次全面的出院评估。他手里拿着最终的检查报告,脸上带着许久未见的、真正舒心的笑容,看向并排坐在沙发上的萧家父子。
“萧老师,逐云,”李主任的声音洪亮,透着由衷的欣慰,“所有指标都达到了预期,甚至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!恭喜你们,今天,可以正式出院回家了!”
这句话,如同一声天籁,在宽敞的病房里回荡。
萧惊弦坐在沙发上,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、舒适的浅灰色羊绒开衫,衬得他依旧清瘦却不再枯槁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。虽然还需要倚靠着靠垫,但他的脊背比以往挺直了许多,眼神清明,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、实实在在的笑意。听到李主任的话,他缓缓地点了点头,目光与身旁的儿子交汇,那眼中是历经劫波后的平静,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、归家的期待。
萧逐云更是激动得险些失态。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,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,眼眶瞬间就红了。他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喉咙间的哽咽,走到李主任面前,深深地、郑重地鞠了一躬:“李主任,谢谢!谢谢您和所有医护人员!没有你们,就没有我爸的今天!”
这鞠躬,包含了千言万语难以表达的感激。李主任连忙扶住他,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好了好了,这是我们应该做的,也是萧老师自己意志坚强,创造了奇迹!回家以后,按照我们制定的康复计划,好好休养,定期复查,一定会越来越好的!”
接下来的出院手续,办理得高效而顺利。陈叔早已安排好一切,护士们细心地将各种药物、康复注意事项清单整理好,装箱。萧逐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父亲,一步一步,缓慢而稳健地走出这间他待了数百个日夜的病房。
当轮椅穿过病房大门,进入电梯,再缓缓驶出梧桐公馆那扇旋转玻璃门时,温暖而新鲜的、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。萧惊弦下意识地眯了眯眼,仰起头,让阳光洒满全身,深深地、贪婪地呼吸了一口这久违的、自由的空气。那一刻,他脸上浮现出的,是一种近乎新生的光彩。
车子平稳地驶向那个位于市中心、却闹中取静的高层公寓。那是萧惊弦病前常住的地方,已经空置了太久。为了迎接他回家,萧逐云提前好几天就带着保姆和钟点工彻底打扫整理了一遍,窗明几净,一尘不染,还添置了许多方便父亲行动的扶手和软垫。
当萧逐云用钥匙打开家门,搀着父亲迈入玄关的那一刻,一种混合着熟悉与陌生的复杂气息涌来。房间里弥漫着阳光晒过织物的味道和淡淡的柠檬清洁剂清香,所有物品都摆放得井井有条,安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归来。
萧惊弦站在门口,目光缓缓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——那架陪伴他多年的斯坦威钢琴,书架上一排排熟悉的书籍,墙上挂着的几幅意境深远的水墨画,还有阳台上郁郁葱葱的绿植……一切都仿佛还是旧时模样,却又恍如隔世。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玄关柜光滑的漆面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与动容。
“爸,慢点,这边走。”萧逐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,语气轻快而小心。他扶着父亲,慢慢走到客厅那张宽大舒适的沙发前,让他稳稳地坐下,又拿过柔软的靠垫垫在他腰后。
“渴不渴?先喝点水?还是想看看电视?或者我推您去阳台晒晒太阳?”萧逐云像个第一次接待贵客的孩子,有些手足无措地围着父亲转,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紧张。
萧惊弦被他这模样逗笑了,极轻地摇了摇头,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,声音虽然依旧有些低沉沙哑,却带着明显的温和:“不急,坐下,歇会儿。”
萧逐云这才安静下来,坐在父亲身边。父子二人一时无话,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失而复得的、家中的宁静。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,柔和地洒满半个客厅,光斑在木地板上移动,时光仿佛都慢了下来。
休息了约莫半小时,萧惊弦的精神看起来不错。萧逐云心中那个盘桓已久的念头又活跃起来。他凑近些,带着点试探和期待的语气问:“爸,晚上……咱们在家吃吧?我下厨,给您做几个清淡的小菜,庆祝一下出院,好不好?”
萧惊弦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,记忆中儿子虽然独立,但在厨艺上着实没什么天赋。但他没有扫兴,眼中带着笑意,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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