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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仿佛还顽固地残留于嗅觉神经末梢,混杂着殡仪馆里白菊的冷香,构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。
萧逐云猛地睁开眼,胸腔剧烈起伏,如同离水的鱼般贪婪地呼吸。
预想中医院那惨白的天花板并未出现,映入眼帘的,是他公寓卧室里那盏极尽奢华、曾被他吐槽过于浮夸的意大利定制水晶吊灯。灯盏晶莹,折射着窗外透入的稀薄晨光,晃得他有些眼晕。
他……不是在葬礼后因精神恍惚而出了车祸吗?
意识逐渐回笼,剧烈的头痛侵袭而来。他怔怔地抬起自己的手,骨节分明,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,手腕有力,上面没有日夜输液留下的密集针孔,更没有车祸后的伤痕与绷带。
这不是他的手……或者说,这不该是三个月后,那具被悲痛和意外摧残得形销骨立的手。
“操。”
一声低咒从喉间逸出,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。他猛地侧身,抓向床头柜上的手机。屏幕因他的动作瞬间亮起,清晰地显示出一行日期——
【2023年10月17日】
冰冷的数字像一道闪电,劈开他混沌的脑海!
2023年10月17日!
距离他的父亲,那个被他嗤之以鼻、视若陌路甚至带着恨意的男人——萧惊弦,在片场休息室因胃癌晚期猝然离世,还有整整三个月!
他重生了?回到了父亲去世之前?
巨大的冲击让他头晕目眩,前世最后的记忆碎片疯狂翻涌。
就在三天前,他就是在这个公寓里,接到了父亲助理陈叔带着哭腔的电话,告知了他父亲的死讯。而前世的这个时间点,他刚结束电影《少年行》的全球路演,风头无两,是史上最年轻的三金影帝,镁光灯和赞誉将他捧上云端。
他还记得,就在不久前的采访中,有记者追问他与父亲、同样是影帝的萧惊弦是否有合作可能。他当时对着镜头,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冷笑,话语如刀:“合作?我们连同台领奖都嫌晦气。”
那段采访视频在网络上疯传,【#萧逐云 萧惊弦 父子反目#】的词条高高挂在热搜榜上,挂了三天三夜。
他那时只觉得快意,仿佛终于报复了那个从小对他疏于关心、冷漠严厉的男人。他甚至记得,父亲当时正在拍一部民国戏,剧组流出的路透照片里,穿着素色长衫的男人倚在古旧的回廊栏杆上,微微咳嗽,身形单薄得仿佛要被那片地的萧瑟秋风吹折。
那时他看在眼里,只觉得是惺惺作态,博取同情。
直到葬礼上,他亲眼看到那个男人冰冷地、安静地躺在花丛中,瘦得脱了形,他才猛然惊觉,那双总是隔着镜片、清冷疏离地望着他的桃花眼,原来早就耗尽了全部神采,只剩一片枯寂的死灰。
“叮咚——叮咚——”
门铃突兀地响起,一声急过一声,彻底打断了他痛楚的回忆。
萧逐云心脏骤然缩紧,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,连拖鞋都顾不上穿,赤着脚踉跄地冲向门口。
这个时间点……这个时间点!
他猛地拉开门。
门外,站着的是父亲身边那位总是和蔼可亲、此刻却眼眶通红、满脸焦急的助理陈叔。陈叔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保温桶,看见他,声音都在发颤:“小、小少爷,先生他……他又吐了,咳得厉害,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安稳……这是他吩咐我给您送来的,是他一早起来熬的冰糖雪梨,说您路演辛苦,润润肺……”
嗡——
萧逐云的脑子像被重锤击中。
是了!就是今天!
前世的今天,他正因为《少年行》的成功而志得意满,晚上有个大型庆功宴等着他。接到这个电话时,他正对着衣柜挑选战袍,闻言只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:“吐了就找家庭医生,跟我说有什么用?我很忙,别再为这种小事打给我。”
然后他便挂了电话,兴致勃勃地投入到那场虚浮的热闹中去。推杯换盏,醉生梦死,直到凌晨才醉醺醺地回家。
而那时,他才发现,陈叔竟然还在他家楼下站着,手里的保温桶早已凉透,老人的脸上写满了无助与心疼。
那一刻他有过一丝愧疚,但很快被酒精和对父亲固有的怨念冲散。现在想来,那时的自己,简直混蛋透顶!
“他人呢?”萧逐云猛地开口,声音嘶哑得厉害。他一把夺过陈叔手里的保温桶,冰凉的金属触感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得他指尖发麻,连带着心脏都抽搐着疼。
陈叔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,下意识回道:“在、在梧桐公馆……先生状态很不好,但他说……他说想亲自和您谈谈《长亭雪》的剧本……”
《长亭雪》!
听到这三个字,萧逐云瞳孔骤缩,呼吸几乎停滞。
那部电影!那部父亲亲自编写、打磨了数年,一心想要与他合作,却最终赔上了性命的父子题材电影!
前世,父亲拿着剧本多次找他,甚至可以说是放下所有尊严,近乎恳求。而他呢?他不仅将剧本狠狠摔在地上,还指着父亲的鼻子,讥讽他“过气了还想靠儿子翻红,真是不择手段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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