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国公府,松鹤堂。
此处是老太爷苏晏清的居所,平日里最是清静不过。
老太爷致仕后,除了偶尔与老友品茗对弈,大多时间都沉浸在他的书画世界里,等闲不让儿孙们前来打扰。
然而今日,松鹤堂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。
国公爷苏衡,也就是现任的安国公,以及他的嫡长子苏文瑾,被老太爷身边的老仆匆匆请来。
父子二人心中都有些忐忑,不知老爷子突然急召所为何事。
尤其是苏衡,他深知父亲性子淡泊,若非大事,绝不会这般郑重其事。
一进书房,便见老太爷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,面前的书案上并未铺展他平日珍爱的古人字画,反而只放着一张……看起来皱巴巴、边缘甚至有些焦黑的……废纸?
“父亲。”
“祖父。”
苏衡与苏文瑾恭敬行礼。
老太爷抬起头,平日里温和澄澈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,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激动、困惑与发现珍宝般的狂喜神色。
他并未寒暄,直接指向书案上那张“废纸”:“你们来看此画!”
苏氏父子面面相觑,依言上前。
待看清那所谓的“画”时,两人更是愕然。
那上面用炭条画着一只……猫?
线条简单得近乎幼稚,没有色彩,没有精细的勾勒,就像顽童信手涂鸦。
“父亲,这……”
苏衡斟酌着用语,心下疑惑,莫非老爷子是得了什么失传的古画,在考校他们眼力?可这怎么看,也不像名家手笔啊。
“仔细看!”老太爷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,“看它的神!看它的意!”
见父亲如此严肃,苏衡与苏文瑾只得收敛心神,再次凝目细观。
这一次,他们看得更久,也更仔细。
看着看着,苏文瑾,这位年轻的世子,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惊异。
他是老太爷亲自启蒙教导书画的,虽不及祖父造诣深厚,但眼光不俗。
他忽然发现,这猫……似乎真的有些不同。
那蜷缩的姿势,并非死板的圆,而是一种松弛到极致的自然弧度,仿佛能感受到皮毛下的骨骼与肌肉是如何舒适地舒展着。
那眯成两条缝的眼睛,并非简单的两条线,那微微上扬的眼角,竟传递出一种饱足后的慵懒与睥睨。
还有那几笔勾勒出的胡须和尾巴尖,仿佛下一秒就会随着呼吸轻轻颤动。
这不是在画一只猫的形,这是在捕捉一只猫的魂!是一种……状态!
“祖父,”苏文瑾迟疑地开口,“这画……看似简陋,但……孙儿竟觉得这猫是活的,仿佛能听到它的呼噜声。”
“没错!”老太爷猛地一拍大腿,激动得胡须都翘了起来,“就是这种感觉!形简而神足!”
“你们看这用笔,毫无章法,不拘一格,甚至可以说是‘野路子’,但正是这等毫无匠气的率性而为,才直达本源,将这份‘慵懒’之意,表达得淋漓尽致!”
他站起身,在书案前踱步,语气愈发激昂:“你我都知,画道一途,初求形似,再求神似,最高境界,乃是借物抒怀,寓道于形!
此画,看似画猫之慵懒,实则传递的是一种心境!一种‘偷得浮生半日闲’,一种‘宠辱不惊,看庭前花开花落’的豁达与安然!”
老太爷指着画上的猫咪,声音斩钉截铁:“这绝非普通画工所能为!能如此举重若轻,于无声处听惊雷者,必是心境超然、已窥得大道至简真谛的隐世高人!”
苏衡此刻也终于品出些味道来了。
他虽不精于画,但身为国公,见识广博。
经老父这一点拨,再看那画,果然觉得那简单的线条里,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、自在逍遥的气韵。
他神色也凝重起来:“父亲的意思是,府中潜藏着一位这样的高人?”
“必是如此!”老太爷笃定道,他拿起那张“废纸”,“此物是我今日在墨韵斋角落寻得,乃是一张废弃的草稿纸,上面还有练字的痕迹。
作画之人,显然并未将此当回事,信手涂鸦,随意弃之。此等心境,更是印证了其超然物外!”
他看向儿子和孙子,沉声下令:“衡儿,文瑾,此事你二人亲自去办。
秘密在府中查访,特别是近日出入过墨韵斋,或是对书画有所涉猎之人,无论是清客、门人,还是……下人。
切记,不可声张,不可惊扰!这位高人既然隐匿身份,必有缘由。
我等当以礼相待,若能请益一二,于我苏家,于整个书画之道,皆是莫大幸事!”
“是,父亲/祖父!”苏衡与苏文瑾齐声应道,心中也涌起一股好奇与郑重。
一位能被眼界极高的老太爷誉为“窥得大道”的隐世画师,竟然就藏在自己府中?
这消息若传出去,只怕整个京城的文化圈都要震动。
父子二人领命而去,开始暗中布置。
一场在安国公府内部隐秘寻找“隐世画师”的行动,悄然展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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