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汐拿起瓷勺,轻轻搅动琥珀色的醉枣。蜜糖的甜香裹着酒气氤氲而起,在她鼻尖萦绕。对面的男人已经夹起一片莲藕,薄如蝉翼的藕片透着光,能看见上面细密的蜂窝状孔洞。
尝尝看。他将藕片放在她面前的小碟里,听说这家的蜜渍手艺传了三代人。
林汐迟疑地咬了一小口。莲藕的清脆与蜜糖的绵密在舌尖交织,竟尝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。她下意识抬头,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眸。那眼神太过专注,让她慌忙低头,却瞥见他左手无名指上一枚熠熠生辉的婚戒。
鲥鱼要趁鲜吃。服务员端上青瓷盘,鱼片薄得透光,铺在碎冰上宛如一弯新月。他执起银筷,将最肥美的鱼腹肉蘸了花雕冻,轻轻放在她碟中。
林汐夹起鱼肉,花雕的醇香扑面而来。正要入口,窗外突然传来一声。转头望去,一尾红鲤跃出水面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窗棂。再回头时,发现他正用方巾擦拭她面前的桌面——方才鱼跃的声响惊得她手抖,几滴花雕汁溅在了桌布上。
小心刺。他提醒道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。林汐注意到他小指上有一道细疤,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。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紧,昨夜零碎的记忆突然浮现——黑暗中,似乎就是这只手,把她紧紧的拥入怀中。
不合胃口?见她出神,他夹了块蟹粉狮子头过来。金黄的蟹油顺着瓷勺滑落,在盘中积成小小的油洼。林汐摇头,舀了一勺送入口中。蟹黄的鲜甜瞬间在口腔炸开,却莫名尝出一丝苦涩。
她突然意识到,这顿饭吃得越惬意,内心的不安就越发强烈。就像窗外那架竹筒水车,看似悠闲地转动,却始终逃不出流水的裹挟。当服务员端上最后一道莼菜羹时,林汐望着羹汤里自己破碎的倒影,终于忍不住开口:
我们......话音未落,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屏幕上二字闪烁不定,映得他眉头微蹙。
抱歉。他起身离席,背影很快消失在湘妃竹帘后。林汐望着那碗渐渐冷却的莼菜羹,汤面上浮着的银鱼像一弯小小的问号。窗外的乌篷船不知何时已经漂远,只剩几圈涟漪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。
男人很快就回来了,看着出神的林汐。他扯出一个微笑,刚才是我母亲的电话,她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家。
你要是有事,可以先回去的。林汐站起身来,轻声说道,我吃好了,自己回去就好。
我母亲在L市,就算现在动身今天也赶不回去。男子拦住她,而且公司还有事要处理。让我送你回去吧?
林汐抬头望着他深邃的眼眸,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。
檐角的风铃在晚风中轻轻摇曳,发出细碎的清响。他们一前一后跨过水乡江南的门槛,从温暖的灯光里走进暮色渐浓的街巷。暮色正以莼菜羹冷却的速度漫上来,将青石路面染成深黛色。不知哪家庭院里飘来的腊梅清香,在空气中缓缓浮动。
男人的皮鞋踏在青石板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他刻意放慢脚步,调整着自己的步幅,好让林汐的裙摆偶尔能擦过他的裤管。那若有若无的触碰,像夏夜里蜻蜓点水般的悸动。
其实...他突然停下,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烫金名片,一直没正式介绍。戚海敏,海浪的海,敏锐的敏。
林汐接过名片时,他的指尖在暮色中微微发颤。名片带着淡淡的雪松气息,右上角那枚极简的蓝色徽标静静浮于纸面,宛如被晚风拂过的水面留下的印记。
戚海敏,DL能源装备工程有限公司副总……她轻声念着,手指抚过凹凸有致的徽标纹路,你这名字像首诗。金属扣随着名片滑入手包发出轻响,很适合今晚的月色。
她的目光再次掠过那个水纹徽标,忽然莞尔:江河为墨,坝为印——能源装备公司为什么用这样的徽标?倒像是水利人的徽章。
戚海敏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,最终只是轻轻指向路边的绣球花。
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啊。他的声音比花瓣落地还轻,集团母公司承建过许多国家级水利工程,所以旗下公司都用这个标识。
原来如此。林汐微微颔首,发丝在晚风中轻扬,这里离我家不远,我想慢慢走回去,可以吗?
荣幸之至。戚海敏眼角漾开笑意,不动声色地往路灯那侧靠了半步。
巷口的灯笼将他们的身影拉得修长。戚海敏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——他的影子既不越界触碰她的轮廓,又总能在她落脚前,悄然抚平每一块松动的青砖。
我走不动了......林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,星眸中盈满泪意望向戚海敏。
那我背你。
戚海敏的声音很轻,犹如一片落叶飘在水面上,却让林汐的心湖泛起涟漪。他转过身背对着她蹲下,宽厚的肩膀在灯笼的暖光中投下一片阴影。林汐望着他的背影,突然有些踌躇。
怎么了?戚海敏微微侧头,月光滑过他的鼻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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