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--
混沌初开?宇宙爆炸?不存在的。
凌逍的“出生”,更像某种终极存在的无聊自省。没有啼哭,没有温暖襁褓,只有冰冷到令人窒息的“全知”瞬间灌入意识。他悬浮在无垠的虚空中,脚下是缓缓旋转的星云,像一块洒满钻石的天鹅绒。但这壮丽景象在他眼中自动解构:螺旋臂是引力与暗物质拉扯的轨迹,恒星是持续核聚变的巨大反应炉,斑斓星云是特定波长电磁辐射的视觉欺骗。
“哦,氢核聚变,碳氮氧循环……效率一般。”他心念微动,指尖一粒尘埃骤然坍缩、点燃,瞬间走完一颗恒星百亿年的生命旅程,在万分之一秒内化作超新星爆发。炽白光焰吞没附近星域,狂暴能量流能轻易撕裂星系。凌逍却只觉掌心微暖,像擦亮一根火柴。
“还是冷。”他低语。物理层面的温度对他毫无意义,那刺骨的冷,源于灵魂深处。
他尝试“听”。宇宙背景辐射的嘶嘶低鸣被拆解成不同频率的波,黑洞吞噬物质发出的引力波尖啸如同指甲刮过黑板,一颗垂死恒星内核的呻吟精准对应着铁元素聚变的崩溃方程式。他屏蔽掉这些“噪音”,将感知投向更远。
一颗蔚蓝行星跃入“视野”。青山叠嶂,碧水蜿蜒,炊烟从白墙黛瓦的村落袅袅升起。黄发垂髫追逐嬉闹,村妇在溪边捶打衣物,汉子们扛着锄头走向田间。粗布衣衫摩擦的窸窣,鸡鸣犬吠,风吹稻浪的沙沙,铁匠铺叮当的敲击……无数声音信息涌入。
凌逍的心跳,漏了一拍。
他精准捕捉到其中一段对话:
“……村东头王寡妇新腌的酸菜,晌午给老赵家送一坛去。”
“中!再捎筐新下的鸡蛋!”
没有算计,没有对力量的敬畏,只有最简单的人情冷暖。像一颗裹着粗粝糖衣的酸梅子,猝不及防砸进他一片死寂的识海。
“就这了。”念头落定,不容置疑。
青石镇依山傍水,几十户人家沿一条青石板主街错落排开。村口歪脖子老槐树下,常有三五老人捧着粗陶碗闲话家常。当那个穿着灰扑扑麻布衣的青年背着个瘪瘪的包袱出现在村口时,浑浊的老眼里只掠过一丝好奇。
“后生,打哪儿来啊?”豁牙的李老汉嘬着旱烟问。
青年——凌逍,停下脚步,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神却刻意放空,模仿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:“北边,遭了灾,逃荒来的。”声音不高不低,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沙哑。他必须将自身的存在感压缩到极限,像一个真正的凡人。这比捏爆一颗恒星难多了,力量像汹涌的暗潮,在他体内奔突咆哮,每一秒都需要强大的意志力去约束,否则仅仅是“存在”本身,就足以让这个脆弱的村落化为基本粒子。
“唉,这世道……”李老汉叹了口气,烟锅在鞋底磕了磕,“咱青石镇地偏,还算安稳。村西头靠山脚有片坡地,荒着,你要不嫌弃,拾掇拾掇,搭个窝棚先落脚?”
“谢老丈。”凌逍微微躬身,动作有些刻意模仿的生硬。他转身朝村西走去,脚步踏在青石板上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他努力感知着这“平凡”的触感——鞋底粗麻布与石面摩擦的滞涩,石板缝隙里顽强钻出的小草扫过脚踝的微痒。身后,李老汉对旁边人嘀咕:“瞧着是个能吃苦的后生,就是眼神有点空落落的,怪可怜。”
村西头果然荒僻。一片长满杂草的缓坡背靠莽莽青山,坡下一条小溪潺潺流过。坡地上散落着几块不成形的条石,半截埋在土里,风吹日晒,棱角磨得圆润。远处几棵老树虬枝盘结,几只麻雀在枝头叽喳。阳光透过叶隙洒下光斑,尘埃在光柱里飞舞。凌逍的目光追着一粒尘埃,瞬间看透它百万次撞击空气分子的运动轨迹、成分构成、形成年代……他猛地闭眼,强行掐断这该死的“全知视角”。
“够了。”他对自己说。就在这里,当个力气稍大、运气不错的普通农夫。
他走向那些半埋的条石。没有动用任何超越凡俗的力量,只是弯下腰,手指抠进石缝与泥土的接合处。肌肉在麻布下贲张,青筋在手背微微凸起。他模仿着记忆中凡人的发力方式,腰、腿、臂协同。沉重的条石发出沉闷的呻吟,被一寸寸从大地顽固的怀抱里拔起。泥土簌簌落下,露出石身潮湿的青苔和斑驳的痕迹。
“嘿——哟!”他吐气开声,模仿着村汉干活时的号子。条石终于离地,被他扛在肩头。脚步深深陷入松软的泥土,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脚印。汗水——他特意模拟出的生理反应——顺着鬓角滑落,在阳光下闪烁。他感受着肩头真实的压力,粗粝石头摩擦皮肤的微痛,心跳在胸腔里沉重搏动,汗水浸透后背麻衣的黏腻……这些微不足道的“不适”,此刻却像久旱的甘霖,滋润着他干涸的感官。
“对,就这样。”凌逍扛着石头,走向选定的屋基位置。阳光晒在脸上,暖意融融。溪水声哗哗作响,几只水鸟扑棱棱飞起。远处传来模糊的犬吠和村妇呼唤孩子吃饭的悠长尾音。他努力将这些声音当作单纯的“声音”来听,而不是解析其声波频率和发声原理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