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初六,京城那层喜庆的薄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撕得粉碎。铅灰色的云沉甸甸地压在宫阙殿宇之上,风刀子似的刮过空旷的御街,卷起几片枯黄的残叶,更添几分料峭肃杀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,如同弓弦拉至极限,静待那一声裂帛。
这个冬天雪很大,陈承安记不得即将落下的雪是第三场还是第四场,反正这个冬天里最深的记忆就是不停飘落的雪,洋洋洒洒,白色是这个冬天的颜色,当然还有那些在墙角努力伸展身体的梅。
武安侯府的书房内,炭火烧得正旺,暖意却驱不散那份凝重。陈承安负手立于窗前,望着庭院中几株在寒风中瑟缩的腊梅。窗外阴沉的天色,如同他此刻的心境,也如同这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朝局。虽然这段时间是过年时的休沐,但是陈承安的暗部依旧运作,初五的时候,镖局就开始了接单,既然是,该休息的,日后轮休便是。
作为一个初创的行业,自然要提供多一些的优质服务。
暗部送来了消息,京城和下面归属王朝直接控制的三座主城受了严重的雪灾,好在这四座主城在天子治下还算不错,朝廷的赈灾也非常及时,没有损失的多是一些年久失修的宅子,倒是没有传出百姓被冻死饿死的消息。
其他的二十几个主城,除却最南边的三座无雪之城之外,其他的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些天灾。
陈承安有些担忧那些人,随即便摇摇头,暗自嘲笑自己杞人忧天。随着修为越来越高深,他对天地的感应也越发清晰,甚至能感应到一些人的心思,比如一个人虔诚地祈祷,在一定范围内他就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人祈求的内容。
这让陈承安很是困惑,他虽然前世是丹帝,但他前世并没有任何修为,对于修行之道他知晓的都是那些大修士口述的一些感悟,这一世自己踏入修行行列,很多东西他还是不懂。
他曾经写信问过陈老爷子,老爷子回答不了他的困惑,虽然老爷子的修为很高很高,但是陈老爷子身上并没有发生过类似的现象。
他又去问了顾太师,顾太师只有施展破妄之瞳的时候,偶尔能生出这种感应。
陈承安索性不去想了,这些自然发生的事情,自己解决不了,那便放任,反正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害处。
有意思的是陈承安听到的那些许下的愿望有些让人啼笑皆非。人们虔诚地参拜神只,向神只奉献出虔诚的愿力,祈求一份美好,这自然是无可厚非的。
可是有的人许愿确是想要不劳而获或者想入非非。估计这些愿望应该是不会灵验。
陈承安告诉荀彧和陈福,陈家镖局走镖的时候,多多注意一下,天灾连连,盗匪自然就会躲起来,镖师们虽然是陈承安从白云城开始逐渐培养起来的,还有很多事修行者,但是这个摊子太大,他那些人只能作为骨干使用,很多新加入镖局的镖师都是武者或者普通强壮一些的百姓,保证自身安全自然是第一重要的事情。这一点,那些曾经的龙骧军老兵都知道,他们这位统帅奉行的原则就是保命第一,脸都可以不要的那种。
脚步声自身后响起,沉稳而熟悉,是陆鸿渐。
“侯爷,”陆鸿渐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沉稳,如同磐石,“吏部那边,递了消息过来。关于天工院属官的人选,他们拟了单子,清一水儿的‘名门俊彦’。工部员外郎的位置,他们属意……周珰的族侄,周显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,“这吃相,未免过于急切了。”
这让陈大少联想起了上辈子的某些视频软件还有那些遥遥领先。
陈承安没有回头,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,眼神锐利如鹰隼锁定猎物前的刹那。“急?他们当然急。过了十五才朝廷才结束休沐,而本侯那时候要去工部主持工作,对他们而言,就是一根硬生生楔进他们地盘里的钉子。天工院这块肥肉,他们岂能容他人染指?周显……呵,周珰这条老狗,爪子伸得倒快。”他缓缓转过身,目光扫过室内,“也好,就让他们把目光都钉在天工院上。荀彧那边,如何了?”
陆鸿渐颔首:“荀彧已按计划,以工部临时调派核查往年营造档案的名义,顺利进了皇城司的档房。有严嵩暗中照应,无人起疑。”他声音压低,“严嵩昨夜差人送来密报,周珰已察觉侯爷意图染指皇城司,近日动作频频,暗中联络了不少人,尤其是门阀在六部九寺中的核心人物。他似乎在酝酿什么。”
“酝酿?”陈承安走到书案前,指尖划过冰冷的紫檀木桌面,“那就让他酝酿。他蹦跶得越高,摔下来才越响。天工院,就是我们摆在明面上的靶子,让他们打,让他们争。荀彧的任务,是摸清皇城司的底,特别是周珰这些年经手过、压下过的所有大案、要案、见不得光的案!每一份卷宗,每一个名字,都是我们将来斩断他们爪牙的利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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