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清晨,金陵城笼罩在“焚伪仪”后奇异的宁静之中。
纸灰落尽,但看不见的声波却开始在城市的脉络里暗流涌动。
白桃一袭素衣,独自巡行在药王堂附近蜿蜒的石板路上。
昨夜的决绝耗尽了她部分心神,此刻,清晨的寒露和草木气息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。
行至一处巷口,一阵稚嫩的童声合唱随风飘来,歌声来自不远处的小学。
旋律是那首流传已久的《安神谣》,本应是安抚人心的宁静曲调,此刻听来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。
“月儿高,睡得好。眠安宁,梦不惊,影桥照我回家门……”
白桃脚步一顿,秀眉微蹙。
词句被篡改了,那句“影桥照我回家门”突兀得像白绢上的一滴墨。
更让她心生警觉的,是歌声的尾音。
每个长音的末梢,都带着一种极轻微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颤频,像是有人用细细的银针,在轻刮听者的耳骨,刺挠而阴冷。
她快步走到小学的围墙边,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一个古朴的铜制听诊筒。
这并非寻常医用之物,而是她祖父白景明特制的“闻脉外之音”的法器,筒壁刻着细密的导音纹路,能将最微弱的声波放大。
白桃将听诊筒贴在斑驳的墙垣上,屏息倾听。
穿过砖石的阻隔,童谣的细节被无限放大。
果然,那悠扬的歌声中,夹杂着一股极低频率的共振声波,嗡嗡作响,如同夏日蚊蚋在耳边盘旋。
白桃略一凝神,以中医“闻声辨志”之法辨别其频率——这股声波的震动,竟与人体肝经的波动频率极为相近。
她猛然倒吸一口凉气,一个可怕的念头电光火石般击中脑海。
这不是简单的宣传洗脑,这是一种利用声波共鸣实施的慢性神经诱导!
中医理论中,“肝主疏泄”,亦藏魂。
长期聆听这种与肝经同频的异化歌谣,孩童们的神志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扭曲,魂魄被牵引,最终对特定指令产生不自觉的顺从。
敌人的手段,已经从篡改文字,进化到了污染声音。
与此同时,城西小学的屋顶上,一个头戴旧草帽、身穿粗布工服的瓦匠正在慢条斯理地敲打着瓦片。
他正是易容后的陆九。
他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操场,实则将每个角落的动静尽收眼底。
待到午休钟声响起,师生散尽,他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屋檐,闪身进入一间空无一人的教室。
他没有去翻动桌椅,而是径直走到讲台边,蹲下身,用一柄薄刃小刀撬开了讲台下方的一块地板。
一个早已被他侦知位置的暗格显露出来。
里面没有文件,只有一块嵌着蜂蜡薄片的旧木板,像是某种老式声学扩音装置的残件。
陆九小心翼翼地取出木板,只见蜡片上刻满了细微到肉眼难辨的凹槽,纹路交错,绝非自然形成。
他取出一个便携式酒精灯,以微火将蜡片烤得微软,随即从发间抽出一根坚韧的发丝,绷直了,轻轻拨过那些凹槽。
随着发丝的震动,一段断续、嘶哑的人声被还原出来,在寂静的教室里幽幽响起:“……影桥照我回家门……归名即安心……”
那声音的音色、口音,竟与白桃的祖父,那位备受敬仰的药王宗前代宗主,有着七分相似!
陆九的心猛地一沉。
他瞬间明白,敌人不仅伪造了《药王遗训》的文本,更伪造了最具有权威性的“声音”——他们要让药王宗的后人,在祖师的声音蛊惑下,接受被篡改的道统。
当晚,药王堂的气氛凝重。
白桃召集了几位最资深的老医师,为那三名被“影桥计划”初步影响的孩童会诊。
孩子们神情呆滞,虽无大病,却都表现出夜里惊醒、白日少梦、且对特定音调反应迟钝的症状。
“这是‘音邪入肝’,心神失守之兆。”白桃做出诊断。
她不再迟疑,取出九枚银针,施以家传的“醒神十三针”。
她手法快而稳,精准地刺入孩童头颈部的“听宫”、“翳风”、“脑空”等关键穴位,以金针渡气,强行切断那股外来声波与经络的共鸣。
片刻后,她又让孩子们服下以远志、石菖蒲熬制的浓烈汤药。
药力催动下,三个孩子剧烈呕吐,吐出的皆是混杂着异味的黏稠痰液。
白桃取三份痰液样本,分别滴在一张昨夜缴获的、刻有微型电路的银箔上,而后将银箔置于晨曦微光下。
奇迹发生了,银箔上的电路纹路仿佛成了显影剂,痰液覆盖之处,竟缓缓浮现出极细密的八卦排列图案。
图案中心,一个清晰的光点,赫然指向“兑卦”的方位。
白桃瞬间顿悟。
兑为泽,在八卦中对应口、舌、言说与音乐。
敌人正是利用书籍的声波共振结构作为“体”,以童谣作为“用”,在听觉层面植入定向的卦象影响,目标是兵不血刃地重塑整个金陵下一代的认知根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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