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砚更是注意到,他举杯的右手,无名指缺了半截。
而中统的真实档案里清清楚楚地记载着,梅氏春娥的儿子,缺的是左手小指。
直到第三天下午,第三个人出现了。
此人约莫三十出头,形容憔悴,衣衫褴褛,一进门便扑倒在地,哭喊着“娘”,情真意切,闻者伤心。
他不仅对梅氏春娥的生平倒背如流,甚至连童年时在家门口槐树下被狗追的细节都说得分毫不差,仿佛亲身经历。
陆九早已换上一身药堂杂役的粗布短褂,端着药盘混在人群里。
他低着头,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着这个男人。
一切都太完美了,完美得像是一场排演了无数遍的戏剧。
就在那人接过“清心茶”仰头饮尽时,陆九注意到,他喉结滚动的频率,比常人快了一倍有余,且带着一种不自然的、机械的节奏——这是在同步接收远处通过某种声波传递的指令。
陆九放下药盘,状似无意地从他身边走过,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,极轻地说了一句早已被废弃的暗语,一句当年“影桥”小组在黑名单上被画下红线、宣布解散前的最终指令:“月落西乾。”
那人端着空茶碗的手猛地一僵,全身的悲恸瞬间凝固。
他的瞳孔在刹那间放大,脸上闪过一丝挣扎,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了大脑的伪装。
他几乎是脱口而出,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清晰:“丙四待命,重启乾井!”
话音刚落,他便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,脸色瞬间煞白。
陆九却已走远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鱼,咬钩了。
当夜,子时。
药堂后院的三间静室里,分别关着那三位“孝子”。
白桃在每间房里都点上了一炉“定魄香”,香气幽沉,能放大深藏于内心的执念与恐惧。
起初,一切都很安静。
但随着时间推移,中间那间房里,也就是丙四所在的房间,开始传出压抑的喘息声。
终于,在一声凄厉的嘶吼后,伴随着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丙四用头狠狠撞在了墙上。
他嘶吼着,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疯狂:“我不是他儿子!我不是!我是丙四!我只要一个名字!一个我自己的名字!”
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。
白桃端着一杯温水走进去,月光洒在她素净的脸上,看不出喜怒。
她将水杯递到丙四面前:“你可以没有名字,但不能骗自己。”
丙四浑身颤抖地接过水,大口喝下,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白桃转身,对站在门外阴影里的陆九道:“‘乾井’不是井,是人。井宿,位列二十八星宿之南,主掌军阵变化。这个代号,不会随便用。下一个,该去找‘乾’了。”
陆九的目光穿过夜色,望向遥远的西北方向。
那里,曾是沈既济的故居所在,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园子,据说连地基都被人挖走了。
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,低声应道:“师父,这次换我来问卦。”
夜更深了。
白桃去安顿那两个被卷入局中的普通骗子,而陆九则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他没有立刻动身,因为他知道,“乾”既是目标,也是一个更复杂的陷阱。
他需要一把钥匙,一把能解开沈既济所有布局的钥匙。
他的手伸进怀中,摸到的不是那张冰冷的照片,而是一把沉甸甸的黄铜钥匙。
这是当年他离开师门时,沈既济唯一留给他的东西,用以打开一个他从未被允许打开的暗红色檀木箱子。
过去,他视之为师父最后的念想,不曾动过。
但现在,他感觉到钥匙的冰冷,正顺着指尖,一点点渗入骨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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