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屠户那张油腻的脸和那句“还收不收那玩意儿”,像跗骨之蛆,死死缠绕着我的神经。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冲回了老宅,反手死死关上沉重的木门,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,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。
收购?材料?父亲药柜下层那些堆积如山的密封袋,每一个标注的日期,此刻都像烧红的烙铁,烫在我的认知上。那不是研究,那是……交易!用这些从腐败污秽中滋生、行为诡异的蜈蚣,进行的某种隐秘的、持续了至少三年的交易!
父亲……他到底在做什么?他和张屠户……和这个村子底下涌动的东西……是什么关系?
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,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我摇摇欲坠的理智。
通风管道里的蜈蚣圆环,爷爷指甲缝里的碎片,李婶后颈的青灰色斑块,妹妹碗底诡异的放射状米粒……所有零碎恐怖的拼图碎片,都被张屠户那句轻飘飘的问询强行粘合,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黑暗核心。
而这个核心最可疑的节点,就是家里那个被严密看守、锁孔里会渗出蛛网的——地窖!
不能再等了!必须进去!必须知道里面藏着什么!
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就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疯狂,压倒了所有恐惧和犹豫。爷爷和父亲都不在家,奶奶在灶房打盹,妹妹林晓的房门依旧紧闭。这是唯一的机会!
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,冲进杂物间,翻箱倒柜。灰尘呛得我直咳嗽,终于在角落一堆破渔网下面,找到了一把锈迹斑斑、沉甸甸的——断线钳!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,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心脏在胸腔里擂鼓,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耳膜嗡嗡作响。我握着断线钳,一步一步,走向厨房旁那扇通往深渊的门。
地窖的木门依旧沉默地矗立着。那把老旧的黄铜大锁,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。我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锁孔——
蛛网!
还在!
甚至……比我昨夜看到的更加“茂盛”了!
湿润、粘稠、闪烁着微弱银灰色光泽的蛛丝,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,已经从锁孔内部顽强地钻出更多,在冰冷的黄铜锁身上编织出了一个更大、更清晰的网!蛛丝甚至延伸到了锁身下方的木门上,形成了几缕垂挂的、如同活物触须般的细丝!
它们在生长!它们在试图突破!
一股混合着恶心和战栗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。我握紧断线钳冰冷的手柄,深吸一口气,将巨大的钳口,对准了锁梁!
“嘎吱——!”
刺耳、艰涩的金属摩擦声猛然响起!在寂静的老宅里如同惊雷!我吓得浑身一哆嗦,差点把钳子扔出去!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!我僵在原地,竖着耳朵,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,捕捉着老宅里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。
没有动静。灶房传来奶奶模糊的、平稳的鼾声。妹妹的房门依旧紧闭。
还好……还好……
我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,咬紧牙关,再次发力!手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、酸痛。
“嘎吱——!嘣!!!”
一声更加刺耳的金属断裂声爆开!锁梁应声而断!沉重的断锁“哐当”一声砸落在水泥地上!
成了!
一股混合着兴奋和巨大恐惧的气流瞬间冲上头顶!我丢掉沉重的断线钳,双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。我盯着那扇失去了禁锢的木门,它像一头沉睡的巨兽,终于向我敞开了通往它脏腑的入口。
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,在锁断开的瞬间,如同实质般从门缝里汹涌而出!
浓重到令人窒息的霉味!仿佛积攒了几个世纪的腐朽尘土!浓烈的、刺鼻的土腥气!还有一种……更加浓郁的、如同铁锈般的腥甜气!以及……一种极其微弱、却异常清晰的……福尔马林的刺鼻味道?!
这混杂的气味,浓烈、复杂、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陈旧和……死亡的气息,瞬间将我包裹!
我强忍着胃部的翻腾和强烈的眩晕感,伸出颤抖的手,抓住冰冷的、包着铁皮的厚重木门边缘。门板异常沉重,带着一种湿冷的黏腻感。我深吸一口气(立刻被那浓烈的气味呛得咳嗽),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向外拉开!
“嘎——吱——吱——”
令人牙酸的、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摩擦声响起!门轴大概几十年没上油了,发出痛苦的呻吟。一股更加浓烈、更加冰冷、混杂着所有恐怖气味的阴风,如同沉睡巨兽的吐息,猛地从门内深处喷涌而出,瞬间扑打在我的脸上、身上!
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,打了个寒噤。手电筒的光柱,如同探入未知深渊的触手,颤抖着射入地窖内部。
光线首先照亮了入口处向下延伸的、粗糙的水泥台阶。台阶上覆盖着厚厚的、湿滑的墨绿色苔藓,在光线下反射着油腻的光泽。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、极其细微的尘埃颗粒。
我扶着冰冷的墙壁,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。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苔藓上,发出“噗叽”的轻微声响,在死寂的地窖里被无限放大。台阶不长,大约十几级。越往下,那股混合着霉味、土腥、铁锈甜味和福尔马林的气息就越发浓烈刺鼻,几乎令人窒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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