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子
林宴的世界,被消毒水的壁垒严密守护。
严重的洁癖是她对抗污浊现实的铠甲,也是隔绝温暖的冰冷囚笼。
她渴望毛茸茸的慰藉,却又对潜藏的细菌与“肮脏”恐惧至深。
每当夜幕降临,林宴的意识便被迫体验拥挤笼舍的污浊、动物本能的驱使,以及……黑暗中那双无处不在的、幽绿竖瞳的冰冷审视。
这并非噩梦,而是比噩梦更恐怖的现实。
白天,她是被洁癖囚禁的孤岛;夜晚,她是困在毛茸茸地狱里的囚徒。
消毒水筑起的高墙摇摇欲坠,宠物店的笼栏成了她无法逃脱的刑场。
真正的污染源,并非林宴恐惧的细菌尘埃,而是那渗透灵魂、意图将她改造成非人物种的冰冷恶意。
她必须在这“无菌”的假象彻底崩塌前,撕开萌宠之家温暖表皮下的腐烂真相。
否则,她精心构筑的无菌世界,将成为孕育恐怖新生的终极牢笼。
洁净是她的武器,亦是她的诅咒——在这座由她最深恐惧与渴望共同构筑的牢笼里,她能否在彻底“污染”之前,为自己,也为这座濒临崩溃的城市,杀出一条生路?
正文
消毒水的气味是我最忠实的安全区。
指尖残留的酒精挥发带来一丝冰凉,我盯着门把手——不锈钢表面光洁如镜,倒映着我模糊扭曲的脸。
可还不够。
我抽出一张崭新的消毒湿巾,展开,覆盖,严丝合缝地包裹住冰冷的金属,指尖隔着湿润的纤维用力擦拭,一遍,两遍,三遍。湿巾被扔进脚边敞开的医疗废物垃圾桶,发出轻微的“噗”声。接着是第二张,干擦,吸走所有残留的湿气。
最后,才敢用覆盖着无菌手套的指尖,轻轻压下把手。
门外走廊的空气,是混杂着尘埃、隔壁饭菜油腻气息、以及无数陌生人皮屑分子的浑浊河流。每一次呼吸,都像吸入细小的沙砾。我屏住气,后背紧贴着刚用酒精喷雾仔细喷洒过的门板内侧,确认走廊空无一人后,才像一枚被弹出的子弹,快速冲向电梯。
指尖悬停在呼叫按钮上方,最终没有落下。我转身推开厚重的消防门,选择楼梯。十二层的高度,每一级台阶都是对意志的拷问。
鞋底每一次接触水泥地面,都感觉有无形的污秽沿着腿脚向上攀爬。我低着头,目光只落在自己鞋尖前方一小块不断移动的区域,像在污秽的海洋里划着一艘随时会倾覆的小舟。
小区外的街道是更大的试炼场。
阳光刺眼,车流喧嚣,尾气混合着路边小吃摊飘来的油烟,构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。我下意识地收紧口罩鼻梁处的金属压条,几乎要嵌进皮肤里。
步履匆匆,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磁石牵引,无法控制地投向街角那抹温暖的灯火——“萌宠之家”。
巨大的玻璃窗像精心布置的橱窗。
几只毛茸茸的幼犬挤成一团,睡得香甜,一只小爪子还无意识地搭在同伴柔软的肚皮上。一只金渐层小猫正努力攀爬猫爬架,圆滚滚的小屁股笨拙地扭动,然后“啪嗒”一下掉进下方铺着厚厚绒垫的窝里,它懵懂地甩甩头,又锲而不舍地开始了新一轮尝试。
阳光透过玻璃,给它们蓬松的毛发镀上柔和的金边,那是一种纯粹的、柔软的、带着生命热度的光晕。
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肋骨,渴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,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。我多想推开那扇门,让指尖陷入那云朵般蓬松的绒毛里,感受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和温暖。
这渴望如此原始而强烈,瞬间冲垮了我用十几年强迫症筑起的理智堤坝。我的脚,不受控制地朝那扇明亮的玻璃门挪动了一步。
就在这时,玻璃窗上一道移动的影子攫住了我的目光。
是店员小雅。
她正弯着腰,在一个靠里的笼子前忙碌。她手里拿着一袋打开的狗粮,正往食盆里倾倒。动作很平常。
但吸引我的,是她面前笼子里的那只动物——一只体型健硕的黑猫,毛色油亮,像一小块凝固的午夜。
它没有像其他猫狗那样对食物表现出热情,甚至没有看食盆一眼。它只是蹲坐着,头颅微微昂起,那双巨大的、翡翠般的猫眼,一眨不眨地,穿透玻璃,穿透街道的喧嚣,精准无比地锁定了我。
那眼神……绝不是好奇,也不是宠物看向人类的依赖或讨好。
那里面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,冰冷、沉静,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,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,或者……一个目标。它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,带着不属于动物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。
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,头皮发麻。所有的渴望瞬间冻结,碎裂。
那毛茸茸的温暖幻象被这冰冷的一瞥彻底击碎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肮脏感汹涌而来。我能想象那些看似洁净的皮毛下潜藏的跳蚤、螨虫、细菌,能闻到动物特有的体味、排泄物的气息、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腥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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