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,像沉入冰冷深海的气泡,挣扎着,缓慢地,痛苦地向上浮升。
最先感知到的,是光。刺眼的白光,穿透薄薄的眼睑,带来灼烧般的痛感。然后是声音。不再是风雪狂暴的咆哮,而是单调、规律、带着轻微电流声的“嘀…嘀…嘀…”。还有…消毒水的味道。浓烈,冰冷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洁净感。
我…在医院?
这个认知像一根微弱的火苗,点燃了混沌的意识。眼皮沉重得像压了铅块,我用了极大的力气,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。
模糊的白色天花板。悬挂着的输液袋。透明的软管连接着我的手臂。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挤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。温暖。一种久违的、带着安全感的…温暖。
我还活着。
这个确认带来一阵虚弱的眩晕和劫后余生的茫然。
记忆如同破碎的冰面,带着彻骨的寒意,一片片浮起:暴风雪…山庄…监控…画室…苏晚晴…陈屿扭曲的脸…冰冷的斧头…喷涌的鲜血…风雪中坠落的黑影…还有…手腕上那诡异重现、布满裂纹的黑曜石…
手腕!
我猛地想抬起左手查看,一阵剧烈的疼痛和无力感瞬间从手腕、肩膀和身体各处传来,痛得我倒吸一口凉气,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。
“醒了?感觉怎么样?”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旁边响起。
我艰难地转动眼珠。一位穿着白色护士服、面容和善的年轻女子正俯身看着我,眼神里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。
“水…”我的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,只能勉强发出一个音节。
护士小心地用吸管喂了我几口温水。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,带来一丝真实的清醒。身体的知觉也在缓慢恢复,无处不在的酸痛和虚弱感提醒着我经历的残酷。
“你伤得不轻,多处软组织挫伤,手腕韧带严重拉伤,轻微骨裂,还有冻伤和失温…不过别担心,没有生命危险了,恢复需要时间。”护士轻声解释着,“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。警察和医生都在等你情况稳定一点。”
警察…三天…
记忆的碎片开始加速拼凑。破碎的山庄…求救信号…坠落的陈屿…消散的苏晚晴…
“山庄…陈屿…”我艰难地开口,声音依旧沙哑。
护士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背:“别急,先好好休息。警方那边已经了解了一些情况。等你精神好一点,他们会来跟你做笔录的。”她避开了直接回答关于陈屿的问题。
不安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。我再次尝试抬起左手,这次动作更慢,更小心。护士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,轻轻托住我的手臂。
手腕上,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。疼痛的来源清晰可辨。但是…绷带之下…似乎没有那冰冷沉重的触感了?黑曜石手串呢?
“我的…手腕上…之前…有个手串…”我喘息着问。
护士愣了一下,随即恍然:“哦,你说那个黑色的石头链子?送来的时候确实在你手腕上,不过…怪得很。”她压低了声音,像是分享一个秘密,“上面全是裂纹,护士长帮你处理伤口的时候,轻轻一碰,它就…碎了。变成了一小撮黑色的粉末。我们以为是普通石头冻裂了,就清理掉了。”
碎了…粉末…
护士的话像一道冰冷的闪电,劈开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。那不是幻觉!它真的回来了!又在获救后彻底碎裂成灰!那逸散的黑气…到底是什么?
寒意,并未因病房的温暖而消散。
接下来的两天,在药物的作用下,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和极度的虚弱中度过。
身体的疼痛是真实的,但更折磨人的,是脑海中不断闪回的片段:陈屿在烛光晚餐下诡异的眼神、素描本里扭曲的人像、镜中苏晚晴绝望的脸、画室照片墙上密密麻麻的标注、陈屿扑来时带着血腥味的疯狂…还有最后,风雪中坠入深渊的身影…以及手腕上那冰冷碎裂的触感…
每一次惊醒,都冷汗淋漓,心脏狂跳。每一次入睡,都如同再次坠入那个冰冷血腥的噩梦。
第三天下午,身体稍有力气,两位穿着便衣的警察来到了病房。一男一女,表情严肃而克制。
“林小姐,我们是市局刑侦支队的。关于云栖山庄发生的事情,需要向你详细了解情况。”女警官开口,语气平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。
我知道,审判记忆的时刻到了。我强打起精神,尽可能清晰、完整地,将我在云栖山庄经历的一切,从陈屿精心布置的“完美度假”开始,到发现监控、闯入画室、揭开“七日祭”真相、搏斗、苏晚晴出现、陈屿坠崖…以及最后那诡异碎裂的黑曜石…事无巨细地讲述出来。
讲述的过程异常艰难。每一个细节的复述,都像是将还未愈合的伤口重新撕开。恐惧、愤怒、绝望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。说到最后风雪中的坠崖和手腕上的异变时,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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