素描本带来的冰冷恐惧,像一块沉重的铅,沉甸甸地压在心口,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感。
陈屿那僵硬的笑容和“情绪宣泄”的解释,非但没能驱散寒意,反而像一层薄冰,覆盖在汹涌的暗流之上。
整个下午,我都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,借口膝盖疼,蜷缩在客厅巨大的沙发一角,抱着一本随手抽出来的画册,视线却空洞地落在纸页上,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
窗外的风雪似乎永无止境,灰白色的混沌遮蔽了天光,让室内也始终笼罩在一片昏沉的暮色里。
陈屿没有再试图靠近我,他安静地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里,膝上也摊着一本厚重的艺术史书籍,姿态优雅,神情专注。暖器的红光在他侧脸上跳跃,勾勒出平静的轮廓。
但这平静,像一张精心绘制的假面。
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他。他翻动书页的手指修长稳定,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。看起来那么正常,那么无害。
可素描本里那些扭曲尖叫的灵魂,还有他蹲在我膝前时那惊鸿一瞥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感…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,反复烫灼着我的神经。
手腕上的黑曜石,冰冷依旧。我甚至能感觉到它汲取着我皮肤的温度,像一个活物般紧紧吸附着。
时间在死寂和风雪声中缓慢爬行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,绷紧到极致。
陈屿偶尔会抬起头,对我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,询问我需要什么。他的声音依旧醇厚悦耳,眼神清澈。可每当对上那双眼睛,我就像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,迅速移开视线,含糊地说“不用”。
我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。
傍晚时分,陈屿起身去做晚餐。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逃离了客厅那令人窒息的氛围,拖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膝盖,挪进了主卧自带的浴室。
我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,一点冰冷的清醒。
关上浴室门,落锁。清脆的“咔哒”声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。
我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,长长地、无声地吁出一口气。镜子里映出我苍白憔悴的脸,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,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惶恐和疲惫。
“冷静,林宴,冷静…”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语,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。
也许是太累了?也许是这该死的暴风雪和封闭环境把人逼疯了?也许…那素描本真的只是他过去的一段黑暗插曲?
我拧开水龙头,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。刺骨的寒意激得我一哆嗦,混沌的大脑似乎也清晰了一瞬。水流哗哗地冲刷着陶瓷面盆,带走我脸上的水渍。我抬起头,再次看向镜子,想整理一下湿漉漉的鬓角。
就在那一刹那——
镜中的景象凝固了我的血液。
镜子里,我的身后,那片空旷的、被暖色灯光笼罩的浴室空间里,一个模糊的影子,毫无征兆地出现了!
那是一个女人的轮廓。
极其模糊,像隔着毛玻璃,又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,边缘带着扭曲的噪点。
她穿着一条看不清颜色、样式简单的裙子,长发凌乱地披散着,遮住了大部分面容。她就那样静静地、无声无息地站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,仿佛一直就在那里,只是我从未察觉。
没有实体感,更像是一团凝聚的、冰冷的雾气,散发着绝望的气息。
我全身的汗毛在瞬间根根倒竖!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停止了跳动。血液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,只剩下彻骨的寒意。
我猛地转身!
身后——空无一物。
只有暖黄的灯光,光洁的瓷砖,空荡的浴室。刚才那个影子站立的地方,只有空气在缓缓流动。
幻觉?又是该死的幻觉?
我剧烈地喘息着,胸口剧烈起伏,几乎要呕吐出来。
我死死地盯着那片空地,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。什么都没有。除了…那股仿佛深入骨髓的、冰冷的绝望感,依旧弥漫在空气中,挥之不去。
我颤抖着,极其缓慢地、如同生锈的机器般,一寸寸地转回头,再次看向那面巨大的镜子。
镜子里,只有我惊恐万状、毫无血色的脸。
那个影子…消失了?还是…从未存在过?
恐惧像冰冷的藤蔓,瞬间缠绕住我的四肢百骸。
膝盖的疼痛早已被这极致的惊悚淹没。我几乎是扑到门边,拧开锁,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浴室,后背紧紧抵在冰冷的卧室墙壁上,大口喘着气,目光惊恐地扫视着卧室的每一个角落。
什么都没有。一切如常。
“宴宴?”陈屿的声音从客厅传来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,“怎么了?摔跤了吗?”
我张了张嘴,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。我能说什么?说我看到鬼了?他会信吗?还是会像之前一样,用“幻觉”、“疲惫”、“房子闹脾气”来安抚我?然后递上另一片白色的药片?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