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楼废墟的断壁上还留着灼烧的黑痕,林殊踩着碎砖往前挪步时,手电筒的光柱扫过一堆扭曲的钢筋,金属反光里,一个银灰色的小方块突兀地嵌在混凝土缝隙里。
“找到了。”他的指尖抠进方块周围的碎石,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也没察觉。那是支老式录音笔,外壳被高温烤得变了形,按键黏在一起,像只被踩扁的蝉。这是根据无面组织密码里的“钟楼残骸”线索找来的,也是林雾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。
沈如晦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,军靴碾过玻璃碴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格外刺耳。“还能用吗?”他的声音带着矿洞深处特有的沙哑,袖口沾着的铜绿蹭在断墙上,留下道暗绿色的痕。
林殊把录音笔塞进证物袋,对着光看——电池仓的卡扣虽然变形,但线路没断。“得回去接电源。”他的拇指摩挲着笔身上的刻痕,那是个歪歪扭扭的“雾”字,边角被磨得发亮,显然被人反复摸过。
回到实验室时,天已经泛白。技术员用导线连接录音笔和主机,屏幕上的波形图跳动了两下,突然弹出条错误提示。“线路老化太严重,”技术员额头冒汗,“得一点点排查短路点。”
沈如晦蹲在旁边,看着那支录音笔。笔身的银漆剥落处露出金属本色,像他左胸那道没长好的疤。“这是三年前我送他的,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怕惊走什么,“他执行爆破任务前,非要我录段话当‘护身符’,说听到我的声音就不怕了。”
林殊的指尖顿了顿。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,林雾抱着这支录音笔蹲在宿舍门口,浑身湿透,却死死攥着笔不肯松手。后来才知道,那天的爆破点比预期提前引爆,林雾是被战友从火里拖出来的,录音笔在口袋里被烤得变了形,却还能播放。
“好了!”技术员突然喊了一声,屏幕上的波形图开始规律跳动,“能播放了!”
实验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。林殊按下播放键,电流的杂音过后,传来沈如晦的声音,比现在年轻些,带着点刚下手术台的疲惫:“林雾,听到这段录音时,不管你在哪,记住三点——别逞能,别硬扛,等我来找你。”
杂音突然变大,像是录音笔被摔在地上。紧接着,是林雾的声音,带着哭腔,却故意装作硬朗:“沈如晦你个混蛋!说好等我拆完这颗弹就带我回家,你居然敢先跑……”
“我没跑。”沈如晦的声音重新响起,背景里能听到器械碰撞的脆响,“我在手术室,刚给伤员缝完最后一针。你那边完事了就往回撤,我让食堂给你留了红烧肉,肥的多……”
录音在这里戛然而止,只剩下刺啦的电流声。
沈如晦的肩膀猛地一颤,他伸手捂住脸,指缝里漏出压抑的哽咽。林殊看着他发抖的后背,突然想起林雾日记里的话:“沈木头总说我拆弹时手不稳,其实他自己缝针时,手也抖得厉害,尤其是提到‘回家’的时候。”
“后面还有段新录音!”技术员突然调出另一段波形,“是最近录的,信号很弱!”
这段录音更短,只有林雾的声音,带着喘息,像是在奔跑:“沈如晦……矿洞三号巷……他们要炸……”后面的话被剧烈的爆炸声吞没,只剩下断断续续的“等你……”
实验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,将两人的影子钉在墙上。林殊关掉录音,看着沈如晦通红的眼睛,突然明白这支录音笔为什么会出现在钟楼废墟——林雾是故意留下的,他知道沈如晦能认出笔身上的刻痕,能听懂那句没说完的“等你”。
“备装备。”沈如晦站起身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他抓起那支录音笔,塞进贴身的口袋,“去三号巷,拆弹。”
林殊点头,目光落在屏幕上的波形图上。那两段录音的波形在某一处完美重合,像两个交织的心跳,在杂乱的电流声里,固执地保持着相同的频率。
他忽然想起林雾曾笑着说:“我和沈木头的声音,连录音笔都认得。”现在看来,确实如此。无面组织以为炸毁钟楼就能销毁证据,却不知道有些承诺藏在录音笔的芯片里,藏在彼此颤抖的声线里,就算被烈火灼烧,被爆炸撕裂,也依然清晰得像刚说出口的瞬间。
沈如晦已经走到门口,军靴踩在地面的声音坚定得像拆弹时的倒计时。林殊抓起战术包跟上,口袋里的解剖刀硌着肋骨,却让人莫名安心。
他知道,他们必须去。不仅为了拆弹,为了案子,更为了那句被电流声吞没的“等你”,为了录音笔里那个从未变过的承诺——
“等我拆完这颗弹,就带你回家。”
喜欢白袍与骨请大家收藏:(m.suyingwang.net)白袍与骨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