监控屏幕的冷蓝光淌在林殊脸上,像一层薄冰。无面组织新发布的视频里,“沈如晦”穿着笔挺的黑色作战服,肩章在虚拟背景里泛着假得刺眼的光,正对着镜头宣读所谓的“叛逃宣言”。经过变声处理的嗓音像生锈的锯子刮过铁板,每个字都带着刻意压低的嘶哑:“……我与无面组织达成协议,即日起脱离军方序列,过往指令全部作废……”
会议室里的空气凝成了块,连呼吸声都轻得像怕惊动什么。林殊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指腹碾过木质纹理里嵌着的细小微尘——那是去年林雾在这里打翻咖啡时溅落的,当时她还笑说“给桌子留个纪念”,此刻却像细小的针,刺得人心里发紧。
她的目光死死钉在画面角落,“沈如晦”左手手腕上那块旧电子表突兀地跳进眼里。表带磨得发白,塑料表壳上贴着张褪色的小猫贴纸,猫耳朵缺了一角——那是林雾用修正液补过三次的痕迹,每次补完都举到沈如晦眼前晃:“看,我的猫又长新耳朵了。”
心脏猛地被攥紧,林殊的指甲掐进掌心。她太熟悉这块表了。初三那年校庆,林雾在操场追着蝴蝶跑,表从口袋滑出来摔在跑道上,表带磕出个月牙形的缺口。当时林雾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,眼泪砸在表壳上,把贴纸都晕开了一角。是沈如晦蹲下来,用迷彩胶带一圈圈缠好缺口,指尖蹭到她手背时,林雾还猛地缩回手,却在他转身时,偷偷把晕开的贴纸补成了歪歪扭扭的云朵。
“这是伪造的。”林殊猛地站起身,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尖叫,打破了会议室的死寂。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,却字字清晰,像冰棱砸在铁板上。
所有人的目光“唰”地聚过来,连一直沉默的指挥官都抬了抬眉。林殊抓起桌上的马克笔,在白板上飞快地画——先画个简单的手表轮廓,再在表带内侧添个小小的月牙形缺口,笔触用力得几乎要戳穿纸板:“这块表,林雾戴了五年。表带内侧有个石子划的缺口,就在这个位置。”她的笔尖重重敲在缺口处,“造假的人只仿了表面的贴纸,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细节!”
屏幕里的“沈如晦”恰好抬手调整耳麦,手腕翻转的瞬间,林殊猛地指向屏幕:“你们看!”
众人凑近屏幕,果然,视频里的表带内侧光滑一片,别说月牙形缺口,连胶带缠过的褶皱都没有,只有塑料本身的纹路,死板得像块模具压出来的假货。
“还有声音。”林殊深吸一口气,拿起桌上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——里面是上周沈如晦汇报任务时的录音,“……后续行动按原协议执行。”尾音轻轻上扬,像琴弦被指尖轻轻拨了一下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。
她再抬手指向屏幕,“叛逃宣言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:“……此协议具有最终效力。”每个字都沉得像石头砸进水里,连尾音都拖着死气沉沉的调子,跟录音里的声线判若两人。
“沈如晦说话时,尾音会轻轻扬起来,尤其是说‘协议’‘承诺’这类词。”林殊关掉录音笔,会议室里的沉默像被戳破的气球,渐渐松动,“这个视频里的声音,是有人捏着嗓子模仿,连他说话时那个小习惯都仿不来。”
视频还在循环播放,林殊却没再看。她想起林雾失踪前一天,曾趴在会议室的桌子上,用马克笔给手表换贴纸。当时沈如晦就坐在旁边拆弹夹,金属碰撞声里,林雾突然抬头问:“沈木头,等你这次任务回来,我把表带换了好不好?买那种军绿色的帆布带,我再画只老虎贴上去,比这只破猫威风多了。”
沈如晦当时没抬头,只低低“嗯”了一声,尾音扬起来半分,像怕被人听出笑意似的。
林殊望着窗外,天色渐渐暗下来,远处的路灯亮了,光晕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暖黄。她忽然明白,有些东西是造假者永远仿不来的——比如林雾补了三次的猫耳朵贴纸,比如沈如晦藏在尾音里的温柔,比如那块表带上月牙形的缺口,藏在时光里,早就成了只有他们才懂的密码,成了戳破所有谎言的针。
会议室里有人开始低声议论,质疑声像潮水般涌起来。林殊重新坐下,指尖轻轻拂过桌面那片咖啡渍的痕迹,心里忽然安定下来——林雾留下的那些细碎印记,原来一直都在,像散落在暗处的星子,只要抬头,总能看见它们在发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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