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章 灯下的对峙时刻
钟楼顶层的齿轮咬合声震得人耳膜发疼。林殊蹲在机械钟的核心部件旁,手里的螺丝刀正一点点拧下那个伪装成齿轮的辐射装置。装置表面的荧光数字跳到了“08”,每跳动一下,就有细微的粉末从缝隙里飘出来,在勘查灯的照射下像群垂死的萤火虫。
“还有八分钟。”对讲机里传来叶青蔓的声音,带着电流的杂音,“拆弹组还有三分钟到,你先撤出来!”
林殊没应声,指尖摸到装置内侧的线路板。上面的焊点歪歪扭扭,明显是手工焊接的——是唐昙的手法,他在陆军总院的档案室见过她的实验记录,总喜欢在负极线上多绕半圈。“她留了备用线路,”他对着对讲机说,“直接剪线会引爆,必须找到触发芯片。”
齿轮转动的间隙,他看到线路板背面贴着张极小的照片,是沈建国和唐昙在实验室的合影,两人中间的空位上,用钢笔描了个模糊的人影,轮廓像极了林雾。照片边缘写着行小字:“差一步圆满”。
市一院地下实验室的无影灯,把沈如晦的影子投在墙上,像个张开的网。唐昙的注射器已经刺入他的静脉,鲜红的血液顺着导管流进离心管,在离心机里旋转成模糊的红雾。“你父亲当年就是这样,”她看着仪表盘上跳动的基因序列,“为了完善抗体,抽了自己整整800CC血,差点死在实验台旁。”
沈如晦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林雾身上。少年的睫毛上凝着冷汗,嘴唇泛着青紫色,显然抗体已经开始失效。“他注射抗体的时候,才十六岁。”沈如晦的声音很冷,“你和我父亲,到底谁在利用他?”
唐昙突然笑了,笑声在密闭的实验室里回荡:“利用?沈如晦,你真以为你父亲是圣人?他研发‘昙花’,根本不是为了抗癌,是为了给部队做生物标记——让士兵在战场上能被己方识别,哪怕化成灰都能找到!林雾是他选的‘活样本’,因为他和你一样,有沈家的隐性基因!”
离心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。屏幕上的基因序列开始紊乱,红色的警告灯映在唐昙脸上,像块凝固的血斑。“怎么回事?”她扑向操作台,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,“序列应该匹配的……”
沈如晦看着自己的血样在离心管里翻涌,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一句话:“如晦的基因里,藏着‘昙花’的克星。”原来不是匹配,是对抗——他的血液不仅不能激活抗体,反而会中和它。
“你骗我。”唐昙猛地回头,注射器掉在地上,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,“你早就知道!”
“我也是刚知道。”沈如晦扯掉手臂上的针头,血珠顺着肘弯滴落在白大褂上,像朵绽开的昙花,“我父亲从来没打算让‘昙花’用于战争,他在我基因里设了防火墙,就是为了防止今天这种事。”
病床上的林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手死死抓着床单,指缝里露出张揉皱的纸——是沈建国写的抗体维持方案,上面用红笔标着:“需与RH阴性血混合使用”。而沈如晦的血型,正是RH阴性。
“原来最后一步是这个。”沈如晦突然明白,父亲让他和林雾基因匹配,不是为了实验,是为了让他能成为林雾的“移动血库”。他抓起桌上的输血包,针头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血管。
钟楼顶层的数字跳到了“03”。林殊终于在齿轮咬合处找到了触发芯片,芯片上的昙花图案缺了右下角的花瓣——和林雾刻在木盒上的一模一样。他想起林雾日记里写的“花瓣代表保险栓”,立刻用镊子捏住缺角处的金属片,轻轻往外一拔。
荧光数字突然定格在“01”,不再跳动。齿轮组的转动声渐渐放缓,飘散的粉末在空中凝固成细小的晶体,像被冻住的时间。
“拆下来了。”林殊对着对讲机说,声音里带着脱力后的沙哑。窗外的阳光正好照进来,透过齿轮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沈如晦实验室里的无影灯。
地下实验室的门被撞开时,唐昙正试图销毁电脑里的文件。叶青蔓的枪抵住她的后脑勺,她却突然抓起桌上的辐射源,往林雾的病床上扔去。“谁也别想活!”
沈如晦扑过去用身体挡住辐射源,金属外壳烫得他后背一阵刺痛。林雾突然从床上滚下来,抱住他的腰往旁边滚,两人重重撞在实验台边,辐射源摔在地上,发出刺耳的嘶鸣。
“抗体……有效了。”林雾的声音很轻,指尖抚过沈如晦后背的烫伤处,那里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,“你救了我。”
沈如晦看着他眼里的光,突然想起父亲照片里那个举着烧杯的少年。十年过去,那双眼睛里的坚定从未变过。“是你父亲和我父亲,一起救的我们。”
唐昙被带走时,突然回头对沈如晦说:“你以为结束了?‘无面’不会放过你的,他们已经找到林雾的替代品了……”
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。但沈如晦注意到她的目光扫过林雾的脸,带着种诡异的怜悯。
钟楼的十二点钟声敲响时,林殊正站在顶层的窗边。钟声穿过云层,在城市上空回荡,像在宣告某种终结,又像在迎接新的开始。他的手机收到沈如晦的短信,只有一张照片:沈如晦和林雾坐在病床上,两人的手都缠着绷带,却在床单上摆出个完整的昙花形状。
阳光透过实验室的窗户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两个交叠的影子。沈如晦看着林雾手臂上渐渐消退的红斑,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把“昙花”的秘密藏得这么深——它不仅是配方,是武器,是救赎,更是两代人用生命织成的网,把看似无关的人紧紧缠在一起,让他们在对峙的时刻,能找到彼此的温度。
灯下的阴影里,似乎还有双眼睛在注视着这一切。但沈如晦握紧了林雾的手,林殊在钟楼顶层握紧了那个拆下来的芯片,他们都知道,这场对峙不是结束,是另一种开始——关于信任,关于守护,关于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秘密,终将在光下显形的开始。
钟声落下的最后一秒,林殊把芯片放进证物袋。袋口的反光里,他仿佛看到沈如晦在实验室里的样子,白大褂的衣角被风吹起,像在和他遥遥呼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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