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岁晚在灯下坐了一夜。账本上的数字反复核对,年氏若真有孕,局面将彻底改变。天刚蒙蒙亮,她就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。苏培盛隔着门帘低声道,太医署的刘院判已经往年氏院里去了。
姜岁晚整理好衣袖,袖中的真账本边缘已被摩挲得发烫。她走到年氏院外的廊下站着,这个位置能看清院门动静。
年氏被丫鬟搀扶着走出来,特意在晨光中挺直腰背。她今日穿着宽松的旗装,腰带系得松垮,刻意凸显平坦的小腹。
“妹妹也来了?”年氏笑容明媚,“这么早就在我院外站着,莫非是关心我的身子?”
姜岁晚微微颔首:“听说侧福晋不适,理应过来看看。”
刘院判背着药箱迈进院门,年氏立即转身引路。姜岁晚跟在后面,注意到年氏手腕上戴着一串珊瑚珠,珠子间隙露出一点朱砂色。
诊脉设在年氏屋内的紫檀木榻上。刘院判铺好脉枕,年氏优雅地伸出手腕。那点朱砂在腕间若隐若现,姜岁晚突然想起八爷府密信上的标记——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形状。
刘院判诊了左手又换右手,眉头微蹙。年氏紧张地盯着他,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帕子。
“恭喜侧福晋。”刘院判终于开口,“是喜脉。”
年氏脸上瞬间绽放出得意的光彩,目光扫过姜岁晚:“当真?刘院判可要仔细确认。”
“脉象如珠走盘,已有月余。”刘院判收起脉枕,“侧福晋需好生静养。”
年氏抚着小腹,语气带着炫耀:“这可是王爷的子嗣,自然要万分小心。妹妹你说是不是?”
姜岁晚的指尖在袖中账本上轻轻划过。她记得广善库的账目显示,上月年氏曾以调理身子为由,支取了大笔银子购买药材。其中一味红花,剂量足够让有孕之人滑胎。
“恭喜侧福晋。”姜岁晚语气平静,“王府添丁是大事。”
年氏起身送刘院判出门,手腕上的朱砂痣在阳光下更加清晰。姜岁晚站在原地,看着年氏刻意放缓的脚步。若真有孕,为何还敢用活血的红花?若没有孕,刘院判为何配合她撒谎?
转身时,她看见苏培盛站在月洞门前。他手中的拂尘轻轻摆动,这是暗示四爷已知情的信号。
姜岁晚缓步走向苏培盛:“公公来得正好,年侧福晋有喜了。”
苏培盛面色如常:“奴才这就去禀报王爷。”
“且慢。”姜岁晚压低声音,“刘院判诊脉时,可有什么异常?”
苏培盛目光微动:“格格指的是?”
“侧福晋腕间有颗朱砂痣。”姜岁晚道,“与八爷府信上的标记很像。”
苏培盛不动声色地甩了下拂尘:“奴才记下了。”
年氏院里传来欢声笑语,丫鬟们奔走相告侧福晋有孕的消息。姜岁晚回到自己院子,立即取出私账核对。上月采买记录中,年氏院里的药材支出突然增加,除了红花,还有大量安胎药。这两种药性相克的药材同时出现,实在蹊跷。
午膳时分,福晋派人来请。姜岁晚赶到时,福晋正在查看太医署的脉案抄本。
“你怎么看?”福晋将抄本推过来。
姜岁晚仔细阅读脉案记录。刘院判的字迹工整,脉象描述详细,看不出破绽。
“脉案没有问题。”姜岁晚放下抄本,“但上月年氏院里同时采购了红花和安胎药。”
福晋挑眉:“她倒是谨慎,两样都备着。”
“福晋觉得,这胎是真是假?”
福晋轻叩桌面:“刘院判是太医署老人,从不参与党派之争。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有人用他不得不从的理由相逼。”姜岁晚接话。
苏培盛这时进来禀报,说四爷请福晋去书房议事。福晋起身整理衣襟,对姜岁晚道:“你且回去,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。”
姜岁晚应下。走出福晋院子,她绕道经过年氏院外。院里飘出药香,她仔细分辨,其中确有安胎药的气味。
回到屋里,姜岁晚继续核对账目。年氏有孕的消息已经传遍王府,各院都派人送去贺礼。她按例准备了一份,让丫鬟送去。
傍晚,苏培盛亲自过来传话:“四爷请格格去书房。”
胤禛站在书案前,上面摊着广善库的账册。见姜岁晚进来,他指向其中一条记录:“年氏表亲的皮货铺,上月收购了大量朱砂。”
姜岁晚立即想起年氏腕间的朱砂痣:“朱砂可以入药,也能用作颜料。”
“刘院判的独子,上月因赌债被八爷门人扣下。”胤禛语气平静,“今早才放回来。”
姜岁晚明白了。刘院判是被迫配合年氏演戏。所谓喜脉,很可能是个局。
“年氏假装有孕,所图为何?”
胤禛从案头取出一封密信:“八爷许她事成之后,扶为正室。”
姜岁晚接过密信。信中明确写着,待年氏“产下世子”,八爷便会助她取代福晋。落款处的朱砂标记,与年氏腕间的痣一模一样。
“她不可能一直假装有孕。”姜岁晚道,“十月之后,如何交代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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