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的阳光,透过湖边别墅那巨大的落地窗,懒洋洋地洒在地板上,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,都染成了金色。
这是一种,顾念从未体验过的,宁静。
他赤着上身,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。身上那些狰狞的伤疤,在温暖的阳光下,似乎也少了几分戾气。他的面前,摊开着一本厚重的,关于《犯罪心理学与行为侧写》的专着。
这已经是顾念在这里进行“康复训练”的第二个星期了。
他的生活,被一种全新的节奏所填充。上午,是残酷到极限的身体恢复训练,由凌风亲自监督,每一次,都榨干他最后一丝力气。而下午,则是绝对的,安静的,学习时间。
槐柏韵,通过凌风,为他送来了一整套的,小型的“图书馆”。这些书籍,不再是之前茶室里那些陶冶情操的文学艺术,而是更加实用,也更加“危险”的知识。金融、密码学、心理学、地缘政治……这些,都是槐柏韵认为,一个现代“棋手”,所必须具备的武器。
顾念像一块贪婪的海绵,疯狂地吸收着这一切。
他知道,自己过去所依赖的,那种纯粹的暴力和杀戮技巧,在面对“组织”这种庞然大物时,是多么的苍白无力。他必须进化。他必须学会,用头脑去战斗。
“看懂了吗?”
凌风的声音,懒洋洋地从一旁的沙发上传来。他正翘着二郎腿,一边喝着啤酒,一边翻看着一本时尚杂志,与顾念这副“苦行僧”的模样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“‘教授’这种人,是典型的‘表演型人格’合并‘高度自恋型’障碍。”顾念没有抬头,声音平静地,像是在背诵教科书,“他们享受掌控一切的感觉,渴望成为舞台的中心,渴望得到别人的崇拜和敬畏。他们的布局,往往华丽而复杂,充满了仪式感。但这种自负,也正是他们最大的弱点。”
“他们会因为过度相信自己的判断,而忽略掉一些,在他们看来微不足道的细节。”
凌风放下了杂志,看着顾念,眼神里,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,认真的神色。
这个男人,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完成着蜕变。
他不再只是一把锋利的刀。他正在为自己这把刀,装上一个,同样锋利,甚至更加危险的,大脑。
“那你觉得,我们这位‘教授’先生,现在正在忽略的‘细节’,会是什么呢?”凌风饶有兴致地问道。
顾念合上了书。
他的脑海中,浮现出的,是槐稚秀那张,倔强而聪慧的脸。
“是她。”顾念的声音里,带着一种,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,温柔与笃定。“‘教授’以为,他已经掌控了她的精神。他会像欣赏一件战利品一样,欣赏着她的‘沉沦’和‘崩溃’。他会忽略掉,一个身处绝境的人,为了生存,所能爆发出的,最原始的,求生意志。”
“而她的求生意志,”顾念的眼神,变得无比深邃,“源于,她内心深处,那份不愿接受现实的,偏执。”
“她一定在等我。”
……
阿尔卑斯山,圣莫里茨。
山谷中的疗养院,笼罩在秋日金色的阳光下,美得像一幅色彩浓郁的油画。
槐稚秀正坐在画室里,进行着她每天的,“艺术心理疗法”。
她的面前,是一张巨大的画板。画板上,是一片枯萎的,在秋风中凋零的向日葵花海。整个画面的色调,是压抑的,灰黄色的。充满了死亡与绝望的气息。
“很好,我的孩子。”“教授”坐在一旁,像一个最慈祥的导师,微笑着,看着她的“创作”,“你看,你已经开始,学着去接受‘失去’了。那些曾经让你感到痛苦的,热烈的记忆,正在慢慢地,变成你可以平静面对的,枯萎的过去。这,就是成长。”
槐稚秀没有说话。她只是麻木地,用画笔,在那片灰黄色的花海中,点上了一笔,又一笔。
她的理智,她所看到的一切,都在告诉她一个残酷的事实:他死了。在那场冲天的火光里,尸骨无存。这个认知,像一根冰冷的针,日日夜夜地,刺穿着她的心脏,让她痛不欲生。
“教授”的话,就像魔鬼的低语,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着这个事实,试图让她彻底沉沦,接受这个“现实”。
她,也确实,在表面上,“接受”了。
但她的心,她的灵魂,却在用一种最偏执的方式,疯狂地,对抗着这个现实。
她不信。
她就是不信。
那个男人,那个在禅院里浑身是血也不肯倒下的男人,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死了?
那个对她许下“再也不会走”的承诺的男人,怎么可能,会食言?
这是一种毫无道理的,近乎于疯魔的信念。是她在无边无际的绝望汪洋中,为自己找到的,唯一一块,可以赖以生存的,浮木。
所以,她用最绝望的画面,来伪装自己。她用那看似麻木的顺从,来迷惑着眼前的恶魔。
她在那片象征着“接受死亡”的灰黄色颜料里,用一种只有她自己能懂的,极其复杂的比例,混入了一丝,代表着“生命”与“希望”的,普鲁士蓝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