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合院的茶室,成了顾念的“囚笼”。
说它是囚笼,是因为那扇由梨花木打造的,厚重的大门,二十四小时都被两名陈博手下最精锐的安保人员,牢牢地守在外面。窗户,也确实被从外面用肉眼看不见的,特制的合金丝网封死。他失去了与外界的一切物理联系。
但若说它不是囚笼,则是因为这间茶室内部的景象。
这里根本不是一间简陋的囚室,而是一处极尽雅致与舒适的私人空间。
房间很大,保留了古朴的木质结构,但内部的陈设,却是顶级的现代简约风格。一张宽大而柔软的大床,取代了原本的罗汉榻。墙边,是一整面墙的,顶天立地的书架,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,从古典文学到现代军事,从哲学思辨到艺术鉴赏,应有尽有。
角落里,摆放着一套顶级的音响设备,旁边还有一叠叠未拆封的,古典乐和爵士乐的黑胶唱片。独立的卫浴间里,二十四小时供应着热水,洗漱用品,也都是低调而奢华的品牌。
甚至,还有一个小小的吧台,上面放着咖啡机、茶叶,和几瓶年份不错的威士忌。
槐柏韵,以一种极其矛盾的方式,兑现了他的诺言。
他给了顾念一个物质上无比优渥的“囚笼”,却在精神上,判了他无期的徒刑。他剥夺了他的自由,却又试图用这些物质上的东西,来弥补他内心深处,那份无法言说的愧疚。
起初的几天,顾念对这些舒适的陈设,视而不见。
他像一头被困在华丽牢笼里的猛兽,内心的焦躁与无力,几乎要将他吞噬。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这间宽敞的房间里来回踱步,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自己那颗焦灼的心上。
他尝试过寻找这间囚笼的破绽。但他发现,槐柏韵做的很绝。物理上的逃脱,几乎没有任何可能。
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。
林薇的下一次攻击,会在何时到来?
组织的追杀令,是否已经下达到了临渊市所有的潜伏人员耳中?
凌风那个神秘的男人,又去了哪里?
而最让他感到煎熬的,是他不知道……她怎么样了。
槐稚秀。
那个他选择戴上枷锁,也要留在她世界里的女孩。
他甚至不知道,自己这种状态,要持续多久。一天?一个月?还是一辈子?
然而,几天之后,当最初的狂躁和不安,渐渐被这绝对的,与世隔绝的安静所冲淡后,一种奇异的,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,开始在他心中蔓延。
他开始注意到书架上的那些书。
他随手,抽下了一本《百年孤独》。他已经不记得,自己上一次,静下心来读一本书,是在什么时候了。或许,是在那个遥远的,被他遗忘的童年。
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,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,一页一页地读着。马尔克斯那充满了魔幻色彩的文字,将他带入了一个与他所处的世界,截然不同的,充满了宿命与轮回的家族史诗之中。
他发现,阅读,能让他那颗充满了杀戮与算计的大脑,得到片刻的安宁。
他开始一本一本地读。他读海明威的硬朗与迷惘,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,读孙子兵法里的诡计与权谋。
他像一块干涸了二十年的海绵,疯狂地,吸收着这些精神上的养分。
他也会在深夜里,放上一张巴赫的黑胶唱片。在《哥德堡变奏曲》那精妙而理性的复调音乐中,他会躺在床上,闭上眼睛,任由那些纯粹的音符,洗涤着他灵魂深处的血腥与戾气。
他开始有大段大段的时间,去面对自己的内心。
他不再只是被动地回忆那些破碎的童年片段,而是开始主动地,去思考。
他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。思考“无”这个代号,对他而言,究竟是一种保护,还是一种诅咒。
他思考,如果当初,他没有被带走,他现在,会是一个怎样的人?会像书里写的那样,拥有一个平凡的,充满了喜怒哀乐的人生吗?
当然,他想得最多的,还是她。
槐稚秀。
他会想起她的一切。她的笑容,她的眼泪,她画画时认真的样子,她弹琴时笨拙的模样。
这些回忆,不再只是让他感到心烦意乱的干扰。它们变成了这间镀金囚笼里,最温暖,最真实的存在。它们像一滴滴的水,渗透进他那片早已荒芜的,长满了荆棘和毒草的心田,让那里,悄然生出了一些,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,绿色的嫩芽。
他,顾念,这个被囚禁的骑士,在这间华丽的囚笼里,正以一种极其缓慢,却又无比深刻的方式,进行着一场,关于自我的,彻底的重建。
……
与此同时,在玉槐居。
槐稚秀也快要疯了。
“李卫”先生,失踪了。
父亲告诉她,他在画展那夜的冲突中,受了些伤,已经被送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,进行疗养和恢复。
这是一个听起来,天衣无缝的理由。
但槐稚秀不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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