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她那副失落的样子,顾念的心,莫名地一紧。他想起了那晚她在偏厅里抱着相框哭泣的模样,想起了她送他黑檀木梳时那双充满善意的眼睛。
拒绝的话已经说出口,但他却发现,自己的喉咙里,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
“为什么……要画我?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。这是一个他本不该问的问题。
槐稚秀似乎没想到他会追问,她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抬起头,眼神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……依赖和探究。
“因为……”她轻声说道,声音很真诚,“我觉得您……您总是一个人站在这里,像一座雕像。我想……用画笔把您记录下来。我想知道,您在看什么,在想什么。您的世界,是什么颜色的?”
你的世界,是什么颜色的?
这句话,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顾念混沌的思绪。
他的世界?
他的世界,是血的红色,是夜的黑色,是死亡的灰色。是一片没有任何色彩的,荒芜的废墟。
可是在她的画里……他是有着“忧郁”眼神的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,她干净的眼眸里,倒映出他自己那张冷硬而麻木的脸。他忽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。
他想看看。
他想看看,在她那双能捕捉到世间所有美好的眼睛里,在他这个杀手的身上,究竟能看到怎样的……色彩。
“只画一个小时。”他听见自己用一种生硬的,仿佛是极不情愿的语气说道。
槐稚秀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,那光芒,比夏日最灿烂的阳光,还要耀眼。
“真的吗?!谢谢您!李卫先生!”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。
顾念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。他为自己这瞬间的心软,感到了一丝懊恼,但更多的,却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,隐秘的期待。
于是,玉槐居的草坪上,出现了奇异的一幕。
一个身姿笔挺的保安,像一尊雕像般,站在树下的阴影里。
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,坐在不远处的画架前,正全神贯注地,用画笔和色彩,描摹着他的轮廓。
顾念保持着警戒的姿势,眼神却不受控制地,落在了那个专心致志的女孩身上。阳光透过树叶,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她的睫毛纤长,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。她的嘴角,带着一丝满足而喜悦的微笑。
那一刻,顾念的世界,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阿蝎的威胁,组织的阴谋,生死的较量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在这一刻,被隔绝在了这片宁静的光影之外。
他的镜头,第一次,不再聚焦于危险和杀机。
而是,失焦在了那个女孩温柔而专注的,侧脸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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