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,娘在灶台边熬药,药香混着饭香飘过来。他趴在炕桌上写作业,哥哥在院子里追着大黄狗跑,大黄狗的尾巴扫过晒谷场的麦秸,扬起一片金晃晃的光。
“娘……”他喃喃地说,嘴角带着笑。
雪还在下,把小平房的屋顶压得更低了。棉窝里,一人一狗紧紧依偎着,像两团快要燃尽的炭火,却还在用最后的温度互相取暖。炉子里的火早就熄了,只有药汤的余温和糖糕的甜香,还在屋里慢慢飘。
不知过了多久,老黄抬起头,用鼻子碰了碰林砚的脸。冰凉的,没有一点热气。它愣了愣,用头蹭了蹭,还是没动静。
狗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,像被谁剜了心。它用爪子拍林砚的脸,用嘴拱他的肩膀,把棉窝里的棉花刨得满天飞,可那个总爱摸它耳朵的人,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。
天快黑时,老黄安静下来。它蜷回林砚身边,把脑袋搁在他的胸口,像往常一样。屋外的雪还在下,屋里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在屋顶的声音。棉窝里的棉花被血浸得发黑,却还保持着一个温暖的形状,像个永远不会散开的拥抱。
第二天,雪停了。穿校服的小姑娘踩着雪来送药汤,推开门时,看见棉窝里蜷着一人一狗。人已经没了气息,脸上却带着笑,狗闭着眼睛,尾巴轻轻搭在人的手上,像睡着了。
保温桶里的药汤还温着,红糖糕的甜香在冷屋里慢慢飘,和着淡淡的药味,像谁在低声说着一个未完的故事。小姑娘站在门口,眼泪掉在雪地上,砸出一个个小小的坑,很快又被新雪填满,像从未哭过。
后来,拆迁区的房子都拆了,只有那间小平房还孤零零地立着,像个被遗忘的标点。有人说,雪夜里总看见有条黄狗趴在棉窝里,守着个再也不会动的人,尾巴扫过棉花时,会扬起一片红得发黑的雪。
他们说,那是狗在给主人暖最后一段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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