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砚是被冻醒的。
后半夜的风顺着平房屋顶的破洞灌进来,卷着雪粒子落在他脸上,像无数根细针在扎。他猛地睁开眼,胸口的钝痛比往常更甚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子似的凉意。身边的老黄蜷成一团,呼吸却有些急促,耳朵贴在地上,像是在警惕什么。
“冷醒了?”林砚哑着嗓子问,伸手摸了摸狗的耳朵,果然凉得像块冰。他把老黄往怀里搂了搂,用那件羊毛毛衣裹住它,自己则缩起肩膀,尽量把更多的暖意分给这个小生命。
昨晚的粥锅还放在煤炉边,里面结着层薄薄的冰。林砚盯着那层冰,忽然想起自己说过要给老黄买肉包子的事。他摸了摸贴身的口袋,里面的钱已经攒到十七块六了——够买四个肉包子,一人一半,正好。
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,就像生了根似的。他甚至能想象出肉包子刚出锅的样子,白白胖胖的,褶子捏得整整齐齐,咬一口能流出滚烫的肉汁,混着葱姜的香味,能把整个冬天的寒气都驱散。
天蒙蒙亮时,林砚就拉着老黄出发了。他特意绕到城东的早点铺,那里的肉包子是出了名的实在,五块钱两个,馅足皮薄。早点铺还没开门,蒸笼的白气已经从门缝里钻出来,混着肉香飘得很远,勾得人胃里直响。
老黄显然也闻到了香味,鼻子不停抽动着,尾巴在雪地上扫来扫去,却懂事地没往前凑。林砚摸了摸它的头,心里酸酸的——这条狗跟着他,连顿像样的饱饭都没吃过,如今闻到肉香,竟还懂得克制。
“等会儿就让你吃个够。”他低声说,把冻得发僵的手揣进袖管里。
早点铺的卷帘门“哗啦”一声被拉开,穿着白大褂的师傅把蒸笼搬出来,码在门口的架子上。林砚深吸一口气,攥紧了口袋里的钱,一步步走过去。
“师傅,来四个肉包子。”
“好嘞!”师傅麻利地用油纸包好四个包子,递过来,“刚出锅的,趁热吃。”
林砚把钱数给师傅,指尖触到油纸的瞬间,就被烫得缩了缩手。他赶紧把包子揣进怀里,隔着毛衣能感觉到那滚烫的温度,像揣了个小火炉。
“老黄,走,找个暖和的地方吃。”他拉着狗往回走,脚步都轻快了些。
他们最终回了那个废弃的报亭。林砚把棉袄铺在地上,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,四个肉包子冒着热气,白白胖胖地躺在里面,肉香瞬间填满了整个报亭。老黄的眼睛亮了,鼻子凑过去嗅了嗅,却没敢动,只是抬头看林砚,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花。
“吃吧。”林砚拿起一个包子,吹了吹,递到老黄嘴边。
老黄犹豫了一下,轻轻咬了一小口。滚烫的肉汁顺着嘴角流下来,它赶紧伸出舌头舔了舔,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,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美味惊呆了。它三口两口就把一个包子吃完了,还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,眼巴巴地看着剩下的包子。
林砚笑着又拿起一个,递过去:“慢点吃,没人跟你抢。”
他自己也拿起一个,咬了一口。肉汁烫得他直哈气,却舍不得松口。猪肉混着白菜的香味在嘴里散开,面皮暄软,带着淡淡的麦香,是他这半年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。他慢慢嚼着,眼眶却突然热了——原来一个肉包子的温度,就能让人想起家的味道。
老黄很快就吃完了第二个包子,却没再盯着剩下的,只是用头蹭了蹭林砚的胳膊,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。林砚看着它,突然觉得这十七块六花得值。钱没了可以再捡,可这狗眼里的光,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“剩下的两个,留着中午吃。”他把包子重新包好,揣进怀里,“省着点,能撑到明天。”
老黄点点头,像是听懂了。它蜷在林砚身边,把脑袋搁在他的腿上,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。林砚靠在报纸堆上,摸着怀里温热的包子,感觉胸口的疼好像都减轻了些。他想起医生说的“保持心情舒畅”,也许是对的——心里暖了,身上的疼就淡了。
中午的时候,他们分着吃了剩下的两个包子。林砚把自己那个的肉馅都挑出来给了老黄,自己只吃了皮。老黄却不依,用鼻子把肉馅推回来,非要让他吃一半。林砚拗不过它,只好和它分着吃了,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,滴在包子皮上,咸咸的。
下午,林砚带着老黄去捡废品。大概是肉包子给了他力气,他今天捡得格外多,塑料瓶、纸壳、旧报纸,很快就装满了一个蛇皮袋。路过菜市场时,那个卖苹果的大妈又给了他两个苹果,这次是红富士,又大又圆,看着就甜。
“给你家狗补补。”大妈笑着说,“看它瘦的,吃点好的长点肉。”
“谢谢您,大妈。”林砚接过苹果,心里暖烘烘的。
老黄似乎也知道今天运气好,走路都带风,那条受伤的后腿好像也利索了些,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瘸一拐的。林砚看着它欢快的样子,突然觉得,也许生活并没有那么糟糕。就算他明天就会离开这个世界,至少今天,他让身边这条狗吃到了热乎的肉包子,看到了它眼里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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