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子尧守在余婉儿的灵前,已是第四日。
烛火在他眼前明明灭灭,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投在冰冷的墙壁上,像个孤寂的困兽。他三天三夜未曾合眼,眼底布满了猩红的血丝,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,往日里挺拔的身躯此刻却佝偻着,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垮。
灵前的白烛燃了又换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烛油味,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属于余婉儿的脂粉香——那是他曾无比迷恋的味道,如今却成了最锋利的刀,一刀刀割着他的心。
他伸出手,轻轻抚过棺木上的雕花。那是他亲手为她选的料子,上好的紫檀木,刻着缠枝莲纹,他说要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,可到头来,却连她的清白都没能护住。
“婉儿,你说,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?”他对着棺木喃喃自语,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“你要什么,我没给你?你要安稳,我拼命赚钱养家;你盼孩子,我日日祈祷……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”
眼泪无声地滑落,砸在棺木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。他恨她的背叛,却更恨自己——恨自己没能看穿,恨自己不在她身边,更恨自己此刻竟还在为她心痛。
章氏端来的参汤在一旁凉透了,她劝了几次,见他纹丝不动,只能叹着气退出去。胡老爷坐在门槛上,吧嗒吧嗒抽着旱烟,烟杆敲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,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,沉闷而绝望。
胡子玉躲在自己房里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他总能听到灵堂方向传来胡子尧压抑的呜咽,每一声都像鞭子抽在他身上,让他浑身发冷。他不敢去想余婉儿撞柱前那绝望的眼神,更不敢去想大哥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模样。
第四日清晨,天刚蒙蒙亮,院子里的露水还未干,一个瘦弱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灵堂。
是欣儿。
她穿着一身素衣,头发散乱,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,一进门就“扑通”一声跪在胡子尧面前,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砖上,发出“咚咚”的响声,一下比一下用力。
“大少爷!您要为少夫人做主啊!”欣儿哭得撕心裂肺,声音嘶哑,几乎要破音,“少夫人是冤枉的!她是被人害死的啊!”
胡子尧浑身一震,像被一道惊雷劈中。他猛地转过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欣儿,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:“你说什么?婉儿是被人害死的?”
欣儿被他眼中的疯狂吓得一哆嗦,却还是咬着牙,把憋了几天的话全说了出来:“是!是二少爷!是二少爷和老夫人!他们早就串通好了,要对少夫人不利啊!”
“欣儿!你疯了不成!”章氏刚好从外面进来,听到这话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厉声呵斥,“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!看我不撕烂你的嘴!”
她说着就要冲上来,却被胡子尧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。那眼神里的寒意比深冬的冰雪还要刺骨,让她浑身僵硬,迈不出一步。
“让她说。”胡子尧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可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压抑的怒火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“欣儿,你把知道的,一字不落地说出来。有半句假话,我饶不了你。”
欣儿抹了把眼泪,哽咽着,声音却异常坚定:“大少爷,奴婢不敢撒谎!前几日,我看到二少爷鬼鬼祟祟地跟老夫人说悄悄话,说什么要给少夫人下药,还说……还说要让少夫人跟您和离,他好娶少夫人过门!”
“我当时觉得不对劲,就偷偷跟着……”她的声音抖得厉害,却依旧清晰地将那天的情景还原——她看到章氏端着那碗“补汤”走进少夫人的院子,看到胡子玉随后跟了进去,听到房间里传来少夫人凄厉的尖叫,看到他们将少夫人抬进胡子玉的房间,又看到后来章氏如何威逼利诱,买通那个下人伪造证据……
“少夫人撞柱前,曾绝望地喊‘母亲,你好狠的心’!”欣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“她那么好的人,待老夫人比亲娘还亲,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啊!是二少爷!是他觊觎少夫人,是老夫人纵容他!他们害死了少夫人,还害死了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啊!”
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胡子尧的心上。
他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欣儿的话像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他心中所有被忽略的疑团——婉儿临行前那句“能带上我吗”,她眼底深藏的不安;章氏近日反常的热络,那碗味道怪异的燕窝;胡子玉躲闪的眼神,还有他对婉儿那些不轨的玩笑……
原来,她不是要背叛他,她是在求救!
原来,他所以为的“背叛”,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!
原来,他心心念念的妻子,在他离开后,承受了如此不堪的屈辱和痛苦!
“啊——!”
胡子尧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,像受伤的野兽,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疯狂。他猛地转身,目光像淬了毒的刀,直直射向闻讯赶来的胡子玉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