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城的风裹着深秋的寒意,刮得胡子尧脸颊生疼。他勒住马缰,望着熟悉的城门楼,心里那股焦灼的归意几乎要冲破胸膛。半月的奔波劳碌,此刻都化作乌有,只剩下对余婉儿的思念——想她温软的笑,想她递来的热茶,更想听听她腹中那小生命的动静。
临行前她那句“能带上我吗”总在耳边回响,那时只当是她不舍,此刻想来,却莫名有些发酸。他摸了摸怀里那支桂花玉佩,玉质温润,是他在江南特意寻的,想着她见了定会欢喜。
“加快些!”他拍了拍马颈,枣红色的骏马似也懂了主人的心意,蹄声愈发急促,溅起一路尘土。
胡府的大门近在眼前,管家早已候在门口,见他归来,脸上却没有寻常的热络,反而透着几分慌乱,眼神躲闪。“老爷……您回来了。”
胡子尧心头一沉,翻身下马,不等管家接过缰绳便大步往里闯:“婉儿呢?”
正屋的门紧闭着,隐约传来低低的啜泣声。他推门而入,只见章氏坐在椅上,以帕拭泪,胡老爷背对着他,望着窗外那棵落尽了叶的老桂树,背影佝偻,满是萧索。胡子玉缩在角落,脸色比往日更白,眼神惊惶,见他进来,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。
“娘,爹,婉儿呢?”胡子尧的声音带着旅途的沙哑,却难掩急切,“我回来了。”
章氏猛地抬头,眼圈红肿,嘴唇哆嗦着,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:“子尧……你……你可算回来了……”
胡老爷缓缓转过身,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,重重叹了口气:“子尧,你……你先坐下,听爹跟你说。”
胡子尧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,一股不祥的预感顺着脊椎爬上来,凉得他指尖发麻。“到底怎么了?婉儿呢?她是不是出事了?”
章氏再也忍不住,捂着脸哭出声来:“婉儿她……她没了……”
“什么?”胡子尧如遭雷击,踉跄着后退一步,撞在门框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眼前阵阵发黑,“您说什么?娘,您再说一遍!婉儿怎么会没了?我走时她还好好的!”
“是真的,儿啊。”胡老爷别过脸,声音哽咽,“前几日……我们发现她和府里的一个下人……有染,被撞破后,她……她羞愧难当,就……就寻了短见,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也……”
“不可能!”胡子尧厉声打断,眼睛瞬间赤红,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,“婉儿不是那样的人!她那么爱我,那么看重名节,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!你们一定是弄错了!”
“是真的啊!”章氏哭着扑上来,抓住他的胳膊,“那下人都招认了,人证物证俱在,我们也不想信啊!可……可事实就是这样!那下人已经被我们……处理了,也算给婉儿偿命了!”
胡子玉在一旁嗫嚅着附和:“哥,是真的……嫂子她……她确实糊涂了……我们都没想到……”
“你闭嘴!”胡子尧猛地甩开章氏的手,目光如刀,直直射向胡子玉。他弟弟脸上那抹刻意的悲伤,此刻在他看来无比刺眼。可母亲的恸哭、父亲的沉默、弟弟的“佐证”,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将他死死罩住,让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他想起临走前婉儿欲言又止的眼神,想起她那句“能带上我吗”,难道……那时她就已经和别人有染,心里有鬼?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,狠狠扎进他的心脏。
爱之深,恨之切。他那么爱她,将她视若珍宝,捧在手心怕摔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,可她……可她竟如此对他!
“那个下人呢?”胡子尧的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,每个字都带着血沫。
“已经……已经打死了,埋在后山了。”章氏战战兢兢地说。
胡子尧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梨花木桌上,实木桌面应声裂开一道缝。他胸口剧烈起伏,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,眼前闪过无数画面——她为他缝补衣衫时的专注,她笑着递上桂花糕时的温柔,她摸着小腹说“子尧,我们的孩子”时的娇羞……那些曾让他无比珍视的瞬间,此刻都化作最锋利的碎片,凌迟着他的五脏六腑。
“我要去看看她!”他踉跄着转身,脚步虚浮,像随时会倒下。
内室的门紧闭着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,却压不住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胡子尧颤抖着伸出手,推开房门。
余婉儿的遗体停放在那里,盖着一块素白的锦被。他一步步走近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,心口的疼痛几乎让他窒息。他缓缓掀开锦被,那张曾让他魂牵梦绕的脸,此刻苍白如纸,毫无血色。额头上的伤口狰狞可怖,凝固的血迹已经发黑,像一朵丑陋的花,绽放在她光洁的额间。
她的眼睛紧闭着,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未干的泪,再也不会睁开,再也不会对他笑了。
“婉儿……”他低唤一声,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,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,砸在她冰冷的脸颊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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