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人替她辩解一句。
没有人告诉林生,是谁在他走后,把这个家撑了起来;是谁在他爹娘快饿死的时候,把仅有的窝头塞给他们;是谁为了给他爹抓药,在镇上被人打得嘴角淌血,却咬着牙没哭一声。
他们就这么看着她,看着她被自己的丈夫用最刻薄的话羞辱,像看着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人。
那个晚上,苏晚缩在灶房的草堆里。
草堆里的干草扎得她皮肤发痒,可她不敢动,怕惊动了里屋的人。里屋传来林生和公婆低声说话的声音,断断续续的,听不真切,却能隐约捕捉到林生压抑的怒火,像闷在鼓里的雷,随时会炸开。
“……不知廉耻……”
“……丢尽脸面……”
“……当初就不该娶……”
那些字眼像冰雹一样砸过来,砸在她的心上,砸得她浑身发冷。她抱着膝盖,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,咬着嘴唇,不让自己哭出声来。泪水无声地浸湿了粗糙的衣袖,带来一阵冰凉的湿意,像蛇一样钻进皮肤里。
她想起林生临走前的那个晚上。
也是在这个灶房,他把她拉到怀里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,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:“晚晚,等我回来,咱就生个娃。我一定好好挣钱,让你和娃都过上好日子。”那时他的怀抱那么暖,暖得她以为能抵御世间所有的寒。
可现在,同一个男人,用最冰冷的话语,将她推入了万丈深渊。
她以为自己能忍受。只要公婆还在,只要林生还在,再难的日子她都能扛过去。她甚至想,等过些日子,他气消了,或许就能听她解释了。他那么疼她,总会明白的吧?
可她忘了,人心是会变的,尤其是在被厌恶和鄙夷包裹的时候。
第二天一早,天刚蒙蒙亮,苏晚就爬起来去灶房做饭。她想做点好的,林生刚回来,肯定饿坏了。她翻遍了米缸,找到了最后一点糙米,又把昨天藏起来的半个窝头掰碎了,掺在米里,想煮一锅稠点的粥。
火刚生起来,林生就进来了。
他大概是没睡醒,脸色还有些阴沉,看见苏晚在灶前忙碌,眉头立刻皱了起来,厉声喝道:“滚开!谁要你碰我们家的东西!”
苏晚的手一抖,刚添进灶膛的柴火“哗啦”一声掉了出来,火星溅到她的裤脚上,烧出一个小小的洞。她慌忙用脚去踩,火苗却顺着裤脚往上窜了一点,烫得她“嘶”地吸了口冷气。
她抬起头,看向林生,眼里满是委屈和不解。为什么?为什么他连让她做顿饭都不愿意了?
林生却连看都懒得看她,别过脸,冷哼一声:“看着就晦气。”
说完,他转身去水缸边舀水,故意把水瓢撞得“哐当”响,像是在发泄心里的不满。
婆婆听见动静,赶紧从屋里走出来,看见这场景,拉了拉林生的胳膊,压低声音劝道:“算了,让她做吧,她……她也不容易……”
“娘!”林生猛地甩开她的手,声音大得吓人,“您还护着她?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,留着就是祸害!若不是看在她还没把爹娘饿死的份上,我早就休了她了!”
“休妻”两个字,像两把重锤,狠狠砸在苏晚的心上。
她知道,按照律法,她没有犯七出之条,他不能休她。可他用这种方式提醒她,她连被休的资格都没有,只能像个物件一样,被他嫌弃着,却又不得不留在这个家里,承受他的冷眼和羞辱。
苏晚低下头,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,突然觉得很累。
累得不想辩解,不想挣扎,甚至不想再呼吸。
她默默地退到一边,让出灶前的位置,像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。林生瞪了她一眼,没再说话,拿起锅铲,笨拙地搅动着锅里的粥。粥的香气慢慢飘出来,是她熟悉的味道,可现在闻着,却只剩下苦涩。
早饭时,林生把一碗稠稠的粥端给公公,又给婆婆盛了一碗,最后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,独独忘了角落里的苏晚。
婆婆看了苏晚一眼,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却被林生一个眼神制止了。林生喝着粥,和公婆说着话,讲他在外面的见闻,讲他如何从死人堆里爬出来,讲他攒下的那点碎银藏在了哪里。
他们聊得热络,仿佛桌子的另一头,根本没有苏晚这个人。
苏晚坐在那里,看着他们,看着林生脸上偶尔露出的笑容,看着公婆眼里的欣慰,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。这个她用尊严和血泪守护下来的家,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。
她慢慢站起身,没说一句话,转身走出了屋子。
院子里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,晒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。她走到院角那棵枯死的老槐树下,靠着冰冷的树干滑坐下来。树皮粗糙,硌得她后背生疼,可她一点也不在乎。
她从怀里摸出那支银簪,簪头的缠枝莲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。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,一遍又一遍,直到指尖发烫。
这是她唯一的念想了。
可这个念想,好像也快要撑不住了。
风从巷口吹进来,卷起地上的尘土,迷了她的眼。她眨了眨眼,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,滴在银簪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她想起那个在巷子里哭着问老郎中“有没有药能让人忘了些事”的自己。
原来,真的没有那样的药。
那些屈辱,那些疼痛,那些被最亲近的人厌恶的眼神,都会像烙印一样,刻在她的骨头里,一辈子都忘不了。
林生,你知不知道,我等你回来,等得有多苦?
她在心里无声地问,却没有人回答。
只有风吹过枯树枝桠的声音,呜呜咽咽的,像谁在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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