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将微型拾音器嵌入井沿裂缝,动作轻得如同安放一颗心跳。
这已是第七个夜晚,七口古井,七段记忆碎片。
每一段,都是咖啡哼过的那首无名曲——调子不成章法,尾音微微上扬,像一句没说完的告白。
他总在擦拭酒杯时哼起它,眼神飘向门外,像是在等谁回来。
而现在,这旋律正从她的录音笔里流出,顺着血液渗入锈线,再被井底吞没。
可奇怪的是,次日清晨,她在西槐主井听见的,却是更早一版的片段——甚至比她录入的时间还要早三天。
“不是回放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手指抚过笔记本边缘,“是倒放。”
她开始怀疑:井记得的,不只是她说出口的记忆,还有那些她刻意遗忘的瞬间。
比如咖啡说“我明天就走”的那天,她转身进了社区办公室,假装听不见;比如他在雨里追了三条街,她始终没有回头。
这些被她封存的时刻,正以声音的形式,逆着时间爬上来。
小新在档案室门口撞见她时,吓了一跳:“你脸色怎么这么白?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。”
雁子笑了笑,把文件夹抱紧了些:“没事,我在复习昨天。”
“复习?”小新皱眉,“你昨晚根本没来加班,监控清清楚楚。”
雁子没回答。
她当然没进办公室——她去了第三井,在凌晨两点零七分,录下了那段最痛的旋律: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牵手后,咖啡在巷口独自哼唱的版本。
她一直以为自己忘了,可当声音从井底浮起时,她的膝盖竟不受控地发软。
清明前夜,暴雨将至。
七口井同时震颤,银色锈线如活物般破土而出,在低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声波图腾。
风穿过锈网,发出类似琴弦拨动的嗡鸣,整条西槐巷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——连猫的脚步声都被吸走了。
就在那一刻,李咖啡出现了。
他不知为何绕开了常走的回民街,鬼使神差地拐进西槐巷。
伞也没打,衬衫领口微敞,嘴里无意识地哼着那首曲子。
当他路过第三口井时,井壁突然泛起青光,一道字迹缓缓浮现,墨色湿润如新写:
全巷居民闻声聚来,屏息仰望。
咖啡怔在原地,瞳孔剧烈收缩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蓝衬衫——是昨天刚换的,洗得有些发旧,袖扣还缺了一颗。
他颤抖着解开纽扣,将衬衫紧紧按在井口,声音沙哑:“你记得的……我一直穿着。”
而巷尾阴影中,阿井跪倒在地,手中攥着一根褪色的红头绳。
那是三十年前妹妹落井前戴的。
他本以为早已遗失,却在今晨于一口未封的井边发现它静静躺在石缝里。
此刻,井底幽幽浮出三个字,带着孩童般的怯意:
“哥,我冷。”
老辘拄着拐杖站在墙头,望着漫天锈网低语:“城会疼,是因为有人不肯忘。可你们……到底想唤回什么?”
没有人回答。
只有雁子站在第七井旁,指尖仍在流血,唇角却扬起一丝近乎悲悯的笑。
她知道,这场以记忆为饵的仪式,已经超出了控制。
井不再只是回音——它们正在重组过去,逼迫所有被掩埋的情绪重新落地生根。
而她最怕的,不是真相浮现。
是咖啡终于听见了,那个被她藏了整整三个月、从未亲口说出的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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