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南山的轮廓刚在晨曦里褪成淡青,李咖啡的手机就炸了。
群聊提示音像串连环炮,他抓过手机时,指节还沾着的酒渍。
屏幕亮得刺眼——置顶的古城热线驴友群99+消息里,第一条是段慢放视频:沈兰音举着玻璃杯的手在发抖,琥珀色酒液晃出细碎光,下一秒她突然松手,玻璃杯砸在新吧台的大理石面上,裂成放射状的蛛网。
看0.5倍速!有人发了标注,视频重新播放。
沈兰音摔杯前的表情被无限放大:她瞳孔骤缩,睫毛剧烈颤动,喉结滚动着像是在吞咽什么,嘴唇开合的口型分明是句。
配文是红色加粗的她听见了什么?,瞬间顶到群聊最上方。
李咖啡的拇指悬在屏幕上,指甲盖泛白。
后颈突然冒起凉意——这是他调时特意避开的镜头,是谁录的?
他想起凌晨五点新吧台前那三个举着手机的新人,其中穿牛仔外套的女孩总爱凑到摇壶旁拍特写。
手机在掌心一震,阿静的私信跳出来:刚整理完数据。
七名试饮者里,五人报告听见童年环境音,三个明确提到秦腔唱段。
脑电监测显示颞叶区异常活跃,不是心理暗示。
最后那句不是心理暗示被单独加粗,后面跟着张脑电波图,绿色波形像被风吹乱的蛛网。
李咖啡盯着屏幕,喉结动了动。
他想起上周阿静来测数据时,还皱着眉说调酒师的自我暗示而已,现在她的措辞里带着少见的严肃。
要删吗?身后突然响起声音。
大周端着刚擦好的威士忌杯,指节叩了叩吧台上的电脑——那是李咖啡设的自动删录程序,每次调酒结束都会清空录像。
李咖啡没说话,盯着视频里沈兰音摔杯的慢动作。
画面里她的眼泪在摔杯前就落了,滴在酒液里荡开涟漪。
他想起三个月前沈兰音在老酒馆说的话:我做策展是为了留住声音,可你调的酒,凭什么比我的展览更懂记忆?
不删了。他突然说,拇指按下视频公开键。
手机屏幕映出他发红的眼尾,让他们看。
大周的手顿了顿,威士忌杯在吧台上发出轻响。
他没多问,只是把擦杯布搭在肩头,转身去搬新到的酒箱——这是李咖啡接手老酒馆后,他第一次见调酒师主动把摊开在阳光下。
晨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,在吧台上投下金斑。
李咖啡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,那里贴着的日志纸被体温焐得发软。
纸上的小太阳是雁子用蓝墨水画的,边缘有些晕染,像被泪水泡过。
手机又震了。这次是定位推送:记忆馆工地。
他点开图片,沈兰音的身影在土黄色的工地里格外显眼。
她穿着米白西装裙,裙角沾着泥点,怀里抱着一叠泛黄的纸,正对着镜头说话。
配文是她自己发的:@李咖啡 你要的答案,在记忆馆地基里。
李咖啡抓起外套往外走时,袖口带翻了摇壶。的残液滴在吧台上,晕开个浅金色的圆——像极了昨天凌晨酒液里浮起的,他和雁子在回民街的倒影。
记忆馆工地的防尘网被风掀起一角,沈兰音的声音混着水泥味飘过来:这是许婉如写给你的信,从没寄出。她的手指捏着诗稿边缘,指节泛白,别让胡琴盖住诗
雁子站在她对面,晨露打湿了运动鞋尖。
她看着沈兰音递来的纸页,墨迹在泛黄的信纸上洇成深浅不一的褐,像被泪水反复浸过。
指尖触到纸背时,凸起的泪痕硌得生疼——她的过目不忘自动启动,快速捕捉着字迹的倾斜角度(向右偏15度,通常是情绪激动时的书写习惯)、行间距(前半页3毫米,后半页缩到1毫米,呼吸频率加快的佐证)。
你爸拉的是苦命,你妈写的是灵魂。沈兰音的声音发颤,你选哪一个,都别选遗忘。
雁子抬头时,看见沈兰音眼尾的细纹里还沾着未干的泪。
这个总把理性策展挂在嘴边的女人,此刻像被抽走了脊梁骨,西装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臂弯。
她突然想起上周在群里,沈兰音刚发过记忆馆将用全息技术留存百年声音的策划案,现在却捧着二十年前的旧信,像捧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我替他收着。雁子接过信,纸页在掌心发烫。
她瞥见信末的日期:1989年7月15日,正是李咖啡出生的月份。
工地外传来摩托车的轰鸣,李咖啡的身影从防尘网外挤进来。
他的目光先落在雁子手里的信上,又转向沈兰音,喉结动了动:许婉如...是我妈?
沈兰音没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。
风突然大了,卷起地上的碎纸片。
雁子下意识去按信,却见李咖啡已经走到她面前。
他的左手悬在信上方,又缓缓放下,像是怕碰碎什么。我奶说她走了。他声音发闷,没说她写过信。
她走是因为你爸。沈兰音突然开口,声音像刮过瓦砾的风,你爸是秦腔团的琴师,拉了一辈子苦情戏;你妈是诗人,写的都是风花雪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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